### **第一幕:最后的孤岛**
八月的狂风原,是一首用荒芜与辽阔谱写的史诗。
塞外的风,早已失去了春日的柔和与夏初的躁动,变得粗粝、狂野,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凉意。它从不知名的远方呼啸而来,毫无阻碍地掠过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卷起层层叠叠的草浪,一直涌向视野的尽头。枯黄与暗绿交织的草海,在风中起伏不定,如同一片动荡的海洋,发出持续不断的低沉呜咽,像是在为即将落幕的霸权奏响挽歌。
曾经,察哈尔部的铁蹄在这片原野上肆意奔腾,战马的嘶鸣与骑士的呼啸是这里唯一的主旋律。巴特尔汗的狼旗所向,万骑云从,那是何等的煊赫与嚣张。然而,时移世易。东路的堡垒群在潘龙稳扎稳打的步步紧逼下,如同被蚁群蛀空根基的堤坝,接连倾覆;中路的龙城,那座被草原人视为精神图腾的坚城,在萧北辰左眼星辉的照耀下,轰然洞开,见证了主帅巴特尔的陨落;而西路的后方,更是被赵铁鹰那支来去如风的飞羽骑,蹂躏得一片狼藉,粮道断绝,部落星散。
辉煌的察哈尔部,如今只剩下最后一点残骸。约两万余名残兵败将,在其副将格根的带领下,如同被狼群追逐的受伤野牛,一路仓皇西逃,最终退守到了狂风原腹地这片被遗忘的角落——一处依托孤山、据险而守的古堡垒遗迹。
这堡垒不知建于何年何代,岁月的风霜早已剥蚀了它昔日的荣光。巨大的条石垒砌的墙体上布满苔藓与裂痕,垛口多处坍塌,仿佛老人残缺的牙齿。堡内建筑也多已倾颓,只有中央那座最高的主堡,还顽强地耸立着,像一根指向苍穹的枯骨。但它所处的地势极佳,背靠着一座名为“断魂崖”的陡峭孤山,左右两侧是难以通行的乱石坡,唯有正面一片相对开阔的斜坡,易守难攻,是绝境中最后的藏身之所。
格根站在主堡最高处的了望台上,一双因疲惫和焦虑而深陷的眼睛,死死盯着远方天地交界处那模糊的曲线。他年约四旬,面容粗犷,颧骨高耸,下巴上布满青黑色的胡茬,身上那套曾经光鲜的千夫长锁子甲,如今沾满了泥泞与暗褐色的血污。
他不像巴特尔那样,以勇悍无畏、力能扛鼎着称。格根能在猛将如云的察哈尔部坐到副将之位,靠的是谨慎、沉稳和关键时刻的决断力。但也正因如此,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意识到眼下局势的绝望。
“援兵……”格根嘴角扯出一丝苦涩到极点的弧度,喃喃自语。这声音干涩沙哑,几乎被风声瞬间吞没。王庭?如今的草原王庭内部倾轧不休,各大部落貌合神离,谁会为了他们这支已经流干了血的残军,来触北境兵锋之霉头?即便有,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突围?向东是潘龙严阵以待的步骑大阵,向南是萧北辰携大胜之威的中军主力,向西……那是飞羽骑肆虐过的死亡地带,而且纵深千里,缺乏补给,出去就是被慢慢耗死的结局。唯一的生路在北方,翻越断魂崖?那几乎是痴人说梦,悬崖峭壁,猿猴难攀,大军根本无从通过。
固守待援已成镜花水月,那么,剩下的唯一一丝渺茫希望,便是“待变”。他寄望于北境军会因为强攻这座险要堡垒而付出难以承受的伤亡,从而迫使那位年轻的北境统帅,那位据说左眼蕴藏着星辰之力的萧北辰,选择与他们谈判,给予他们一条体面的生路,哪怕是作为俘虏或附庸。
“只要能保存部分实力,哪怕是屈辱的……察哈尔部的种子就不能断绝……”格根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这是身为统帅最后的责任。他转过头,目光扫过堡内。残存的士兵们蜷缩在断壁残垣下,或是倚着冰冷的墙壁发呆,大多面带菜色,眼神空洞,士气低落到了谷底。伤兵的呻吟声时断时续,像冰冷的针,刺穿着每个人紧绷的神经。战马无精打采地打着响鼻,啃食着墙缝里顽强的野草,瘦骨嶙峋的脊背凸显出物资的匮乏。
整个古堡,弥漫着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失败与绝望的气息,仿佛一座漂浮在草海上的孤岛,随时都会被下一个浪头彻底吞没。
格根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草屑和尘土气息的凉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下令清点最后的存粮,加固正面防御,收集所有可用的箭矢和滚木礌石。他在士兵面前,依旧努力维持着镇定和威严,宣称王庭援军不日即到,要求各部谨守岗位。
但当他独自一人时,那深不见底的忧虑,便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内心。他等着的,要么是拯救,要么是毁灭。
而他等来的,是毁灭前奏的恢宏乐章——三面合围的北辰王旗。
### **第二幕:铁壁合围(东、南)**
首先打破地平线宁静的,是东方。
那是一个清晨,弥漫在草尖上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负责东面警戒的哨兵,瞳孔骤然收缩。起初,只是视野尽头一抹移动的、比大地颜色更深的阴影。紧接着,那阴影迅速扩大、拉长,伴随着一种低沉而富有韵律的、仿佛大地心跳般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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