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戈壁基地的食堂只是比平时多了两个硬菜，大家围着长桌闷头扒饭。
王涵吃得很少。他脑子里那三条狰狞的能量尖峰还没散去，但此刻盘旋的，是另一幅图景——不是月球荒凉的环形山，而是幽暗深空背景下，一艘梭形星舰的侧影。星舰侧舷，几处武器平台的轮廓隐隐发光。
“疯狗炉”……不，现在该叫“月炉”原型了。它的设计原则是什么？脉冲爆发、能量直连、容忍不稳定、利用极端环境。
这哪里只是个月球基地的电源？
这分明就是为星际战舰量身定做的、武器供能单元的通用原型。
在深空中，没有大气，散热依赖辐射，环境比月球更极端。战舰不需要时刻满功率运行的“心脏”，它需要的是在接敌瞬间，能向激光炮、磁轨炮、粒子束武器疯狂倾泻能量。
稳定、长效？那是生活舱和推进器的事。武器要的就是“月炉”这种脾气——平时蛰伏，战时暴起，一击之后，可以喘息，等待下一次搏杀。
而且，脉冲运行、容忍混沌、预测引导……这些为了在月球上“驾驭疯狗”而逼出来的思路，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王涵心里关于“星炎”引擎的另一个死结。
“星炎”卡在哪里？不是能量来源（有“金乌”），是如何将聚变能量高效、可控地转化为持续且强劲的推力。他们一直在追求“稳定喷射”，像传统的化学火箭或离子推进那样，制造一道平稳而绵长的火焰。
但如果……不追求“绵长”，而是追求“爆发”呢？
像“月炉”这样，将聚变能量以极端剧烈的方式，在极短时间内释放，形成一次次超强的脉冲等离子体喷流？用间歇性的、猛烈的“蹬地”，代替持续平缓的“滑行”？
深空没有阻力，不需要时刻维持推力。用一连串计算好的、高能短脉冲进行加速，在脉冲间隔依靠惯性滑行，整体效率会不会更高？对引擎材料的长期热负荷要求，会不会大幅降低？
这个念头让他拿着筷子的手停在了半空。
“想什么呢？饭都凉了。”旁边的雷永强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嘴里还嚼着排骨。
王涵放下筷子，目光扫过桌边的同伴。林翰在默默计算餐盘里的米粒排列（大概率是无意识的），郭逸对着青菜发呆，眼神涣散，显然脑子还在他的“瞬态材料”里。陆青崖和沈永青在低声讨论运输包装的细节。
“我在想，”王涵开口，桌上的人都看了过来，“我们这半年，可能不只搞定了月球基地的电源。”
“啥意思？”雷永强问。
“你们觉得，‘月炉’这套玩法，除了给月球上的导弹充电，还能用在哪儿？”王涵提示。
林翰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眼中数据流一闪：“深空载具。武器平台供能。脉冲特性与高能武器需求匹配度超过百分之八十。环境适应性逻辑相通。”
郭逸眨巴着眼睛：“材料思路……瞬时耐受……深空辐射更强，但脉冲间隔也可能更长……好像……也能套用？”
陆青崖皱眉：“武器平台？你是说……‘星槎’？”
“不止‘星槎’。”王涵用筷子蘸了点水，在桌上画了个简略的星舰轮廓，在几个位置点了点，“未来的星际战舰，或者大型武装科考船。主要能量消耗，一是推进，二是武器，三是维生。维生需要稳定电源，可以用改进的小型‘金乌’或者其他方案。但武器……”
他重点圈出武器平台位置，“需要的就是‘月炉’这种爆发力。我们这半年，等于提前把星际战舰的‘拳套’给打了个样。”
桌上安静下来，只有食堂远处的嘈杂声。
沈永青慢慢放下水杯，眼神发亮：“而且……这种脉冲释放能量的模式，对‘星炎’引擎有没有启发？我们一直在琢磨怎么让聚变等离子体‘温和’地喷出去产生推力。
但如果，我们让它‘爆炸性’地喷出去呢？像开枪一样，一次一次，靠反冲加速？”
“后坐力加速。”林翰立刻接上，语速加快，“计算脉冲频率、单次脉冲冲量、与飞船质量的比值，优化脉冲序列，可以实现阶梯式加速。
相比持续喷射，对喷口材料的峰值热负荷要求可能更高，但平均热负荷和长期烧蚀问题或许能减轻。需要重新建模。”
雷永强一拍大腿：“我靠！这么一说……咱们折腾这‘疯狗炉’，岂不就是给以后星舰的‘大炮仗’和‘蹦蹦床’练手了？”
“比喻粗俗，但逻辑近似。”林翰点头。
陆青崖却依然谨慎：“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放大到星舰尺度，能量级别、脉冲控制精度、系统可靠性要求，都是几何级数上升。‘月炉’只是验证了一个概念，离实用……”
“所以它现在是‘月炉’。”王涵打断他，语气坚定，“送上去，在月球上实用化，积累运行数据，暴露问题，解决问题。
等我们在月球上把这套‘脉冲供能’和‘预测引导’玩熟了，把它等比例放大，或者模块化组合，就是未来星舰武器能源的现成答案。甚至‘星炎’引擎的脉冲模式，也有了技术储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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