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进一下)
半年后。西北戈壁，风季刚过，地表蒸腾起热浪，扭曲着远方的地平线。但在“月炉”原型总装车间地下三十米处，空气是恒温的，带着金属和绝缘漆的味道。
车间中央，那个被团队私下称为“疯狗炉”的原型机，此刻安静地躺在测试架上。它比最初设计的模型还要怪异——主体是个不对称的多面体，覆盖着哑光黑的复合装甲，伸出几簇粗大的超导电缆和冷却管路，像怪物的触手。
外表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几个红色的功能标识和密密麻麻的传感器接口。
王涵、林翰、雷永强、郭逸、陆青崖、沈永青，六个人站在隔离观察窗后，没人说话。所有人都盯着中央控制台的主屏幕。上面是最后一次全系统联调的数据回放。
“疯狗炉”的点火记录曲线，不是平稳的上升线，而是三次剧烈的、几乎垂直向上的尖峰，像三把刺向图表顶端的利剑，然后快速衰减，归零。
“三次连续脉冲点火，等离子体瞬时温度峰值一亿两千万度，约束时间……勉强达标。”
林翰的声音干涩，但每个字都清晰，“磁场引导系统介入十七次，成功将十四次预测中的‘大破裂’转化为可控的‘微泄压’。三次脉冲总能量输出，达到陈卫国将军要求的武器系统单次齐射基准值的百分之一百零五。”
郭逸凑到观察窗前，鼻子几乎贴在玻璃上，看着他设计的那些可更换内衬模块的位置。
模块表面现在布满了细微的、灼烧后的纹路，像某种神秘的图腾。“表层非晶-纳米晶复合结构形成率，百分之九十一。脉冲后结构稳定性……比预想的好。下次脉冲前，需要更换B区和E区部分模块，其他的……还能再用一次。”他喃喃道，像是自言自语。
雷永强咧着嘴，想笑，但肌肉有点僵硬：“能量传输通道，最后一次脉冲，能量到达武器模拟负载端的综合效率，百分之六十八点三。妈的，总算摸到七成的边了！老沈，咱们那‘驯牛拳套’没白挨炸！”
沈永青抹了把额头的汗，点点头，没说话，眼睛还盯着能量波形的平滑度数据，那里还有些令人不安的微小毛刺。
陆青崖拿着厚厚的最终测试评估报告，纸张边缘都被他捏皱了。“系统级风险……依然存在。尤其是长期运行下的材料疲劳和散热系统过载风险，模拟显示在第一百次左右的高能脉冲后，会出现概率性灾难失效。但……”
他深吸一口气，“针对‘广寒宫’基地一期‘快速形成威慑’的核心需求，在头五十次脉冲内，系统的可靠性、可控性、能量输出能力……初步评估，满足使用要求。”
满足使用要求。
王涵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沉重地跳动，耳朵里嗡嗡作响。半年，近乎不眠不休的半年，争吵、崩溃、无数次推倒重来、实验室里弥漫的焦糊味和辐射警报……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这群同伴。雷永强胡子拉碴，眼袋快垂到腮帮子；郭逸头发像被电打过；沈永青瘦了一圈；陆青崖眉头那道“川”字纹深得能夹住纸；连永远没什么表情的林翰，眼底也布满了血丝。
“兄弟们，”王涵开口，声音有点哑，“我们……好像真把这‘疯狗’给弄出来了。”
没人欢呼。雷永强用力揉了揉脸，郭逸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长长出了口气。沈永青扶了扶眼镜。林翰低头又开始检查数据。陆青崖把报告轻轻放在控制台上。
这时，车间入口传来脚步声。钱老、陈铭远，还有几位总装和科工局的领导走了进来。陈铭远一眼就看到了观察窗后那台安静的怪物，眼睛亮了亮，但没说话。
钱老走到王涵面前，目光扫过每个人，最后落在王涵脸上。
“听说，你们弄了个不太讲规矩的东西出来？”钱老语气平和。
王涵点头：“是。按蓝星的规矩，它不合格。但按月球的规矩……它可能刚好。”
钱老看向中央的“疯狗炉”，看了很久。“能响吗？”
“三次，都响了。”王涵回答。
“送上去，还能响吗？”
王涵停顿了一下：“林翰的模型，陆工的风险评估，郭工的材料验证，都是基于月球环境参数做的。在地球上，它受的束缚太多。到了月球……我们相信，它能响得更好。”
钱老微微颔首，没再问技术细节。他转向陈铭远：“铭远，你看呢？”
陈铭远笑了一声：“丑是丑了点，但劲儿看着不小。月球上没那么多讲究，能打拳就是好东西。送吧。早点送上去，早点安心。”
他顿了顿，看向王涵，“小子，别高兴太早。地面测试成功，只是拿到了准考证。真正的考场，在三十八万公里外。”
科工局的领导接过话头：“‘长征九号’下一次发射窗口，四十七天后。‘广寒宫’基地一期着陆模块和先遣队已经准备就绪。‘月炉’原型机，将作为核心能源模块同步发射。时间非常紧。你们需要立刻开始装箱、运输、与火箭总装对接的各项工作。有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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