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兰心里又是一沉,何天良这性子,关键时刻总是掉链子。这时,何天能已经从堂屋里出来了,他显然已经听何虹平说了情况,脸色凝重得厉害,眉头紧紧皱着:“走,我跟你一块去!”
夫妻俩来不及再多说什么,跟着王媳妇就急匆匆地往门外走。何虹平站在院子里,看着父母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她记得之前听大人们隐约提起过,叶春燕这胎似乎并不顺利,但具体的细节早已模糊。此刻,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三婶和孩子都能平平安安。否则,三房那个本就摇摇欲坠、矛盾重重的家,恐怕真的要彻底垮了。
钢厂家属院离何家小院不算太远,可因为天寒地冻,路面湿滑,几人一路快步走过去,也花了将近半个时辰。还没走到何天良家的门口,就听到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屋里传了出来,那是叶春燕的声音,凄厉而绝望,听得人头皮发麻。夹杂在哭声里的,还有稳婆焦急的催促声、何天良烦躁的咆哮声,以及“哐当”一声东西摔碎的声响,混乱不堪。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叶春燕平日里喝的那些生子药的苦涩气味,还有淡淡的酒气,从门缝里飘散出来,令人作呕。何天能和李秀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
何天良家的院子里已经挤了几个邻居,都是住在附近的,听到动静后过来看热闹的。他们有的踮着脚往屋里张望,有的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脸上带着几分同情,更多的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
“这都折腾大半天了,还没生下来,怕是真有危险啊。”
“谁让她非要生儿子,乱吃药呢,听说那些偏方都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能好才怪。”
“何天良也是个不靠谱的,这节骨眼上还喝酒,真是造孽。”
议论声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李秀兰和何天能的耳朵里。李秀兰也顾不上理会这些,推开围在门口的邻居,快步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的景象,让李秀兰和何天能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屋子狭小而昏暗,只有一盏煤油灯放在炕边的小桌上,昏黄的灯光摇曳不定,照亮了炕上那触目惊心的一幕。叶春燕躺在炕上,头发被汗水浸透,一缕缕黏在苍白如纸的脸上,嘴唇干裂,毫无血色。她的眼睛半睁着,眼神涣散,嘴里不停地发出痛苦的呻吟和哭喊,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身下的褥子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那刺眼的红色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炕边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稳婆,她穿着一件灰色的棉袄,满头大汗,额前的头发都湿透了,正弓着身子,双手不停地按压着叶春燕的肚子,嘴里一遍又一遍地急促催促着:“使劲儿!春燕,再加吧劲儿!孩子快出来了!再不用力,大人孩子都危险啊!”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也已经到了极限。
何天良则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在狭小的屋子里焦躁地踱来踱去。他的眼睛赤红,布满了血丝,脸上满是烦躁和焦虑,手里还死死攥着一个空酒瓶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地上散落着几个摔碎的碗碟,碎片四溅,还有一些浑浊的酒渍,显然他刚才又发了一通脾气。
“怎么样了?稳婆,我弟妹,春燕她到底怎么样了?”李秀兰急步上前,一把抓住稳婆的胳膊,焦急地问道,声音都有些发颤。
稳婆抬起头,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语气沉重地说道:“她二嫂,不太好……胎位有点不正,孩子卡着了,折腾了这么久,产妇已经快没力气了,再这样下去,怕是……怕是大人孩子都保不住啊!”
“什么?”李秀兰只觉得脑袋一阵发懵,险些站不稳。
就在这时,何天良看到哥嫂来了,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猛地转过身,带着浓重的酒气,踉跄着冲了过来。他指着何天能和李秀兰,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嘶吼道:“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的!要不是你们不肯借钱给我,春燕能营养跟不上吗?能生孩子这么费劲吗?要不是你们见死不救,她能遭这份罪吗?!”他竟然想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哥嫂身上,完全忘了自己这些日子是如何酗酒成性,如何对叶春燕不管不顾。
“何天良!你给我闭嘴!”何天能再也忍不住,一声怒吼,声音如同惊雷般在狭小的屋子里炸开,瞬间震住了何天良。他上前一步,死死盯着何天良,眼神严厉而愤怒,“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胡搅蛮缠!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救大人孩子,不是推卸责任!你自己想想,这些日子你对春燕和孩子尽过一点当丈夫、当父亲的责任吗?整天就知道喝酒,出事了就怪别人,你算个什么男人!”
何天良被何天能吼得一愣,脸上的愤怒僵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心虚,但很快又被绝望和焦躁取代。他颓然地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使劲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声音嘶哑地哭喊着:“想办法?能有什么办法?啊?!仙姑说了,这胎一定是儿子的!肯定是儿子!怎么会生不下来呢?一定能生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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