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厅内,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炭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以及众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所有的目光,都死死钉在沙盘前那个青衫身影上,钉在他刚刚用细棍划出的那条惊心动魄的进攻路线上。
陆啸的声音落下已有片刻,余音却似仍在梁间环绕。主动出击?诱敌深入?水陆夹击?还要奇袭敌后、直扑中军?这哪里是防守,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要将高俅三万大军一口吞下的惊天豪赌!
“哗——!”
短暂的死寂后,厅内猛地炸开了锅!
“直娘贼!这……这能行?!”索超瞪大了牛眼,满脸的难以置信,他打仗向来喜欢猛打猛冲,可也没想过如此胆大包天的计划。
“陆兄弟,你这胃口……是不是太大了点?”连一向沉稳的赤发鬼刘唐,都忍不住咂舌,看着沙盘上那代表官军的密密麻麻的小旗,只觉得头皮发麻。
李逵却听得两眼放光,哇呀呀乱叫:“妙啊!妙极了!还是陆兄弟对俺铁牛脾气!缩在寨子里当乌龟有什么劲?就得这么干!砍他娘的!”他挥舞着板斧,恨不得立刻就要冲出去。
宋江的喉咙有些发干,他下意识地想去端旁边的茶碗,手指却微微颤抖,竟没能拿稳。他的心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既为这计划的疯狂而震惊,又为其中蕴含的巨大机遇而心动。他看向吴用,希望能从这位智囊眼中找到支持或否定的明确答案。
吴用手中的羽扇已彻底停滞,他死死盯着沙盘,嘴唇无声地翕动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在心中急速推演:诱敌……官军骄横,前次败绩,高俅急于雪耻,确有轻敌冒进之可能;芦苇荡水域复杂,大型战船行动不便,火攻……若借风势,确有奇效;断其粮道,攻其必救,乱其军心;直扑中军,擒贼擒王……一环扣一环,每一步都险到极致,却也狠辣精准,直指官军命门!
他不得不承认,陆啸此策,眼光毒辣,格局宏大,已非寻常的“计谋”范畴,而是一套完整的、立足于敌我优劣深刻分析的战役级战略构想!与他先前提出的依托地利、层层防御的保守策略相比,高下立判!此子……竟已成长至此?!
“学究……”宋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哑。
吴用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转向宋江,声音低沉而缓慢:“兄长……陆贤弟此策,虽……虽行险,然……切中要害。若能成功,非但可解眼前之围,更可重创朝廷元气,使我梁山声威,震慑天下!” 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因为这等于在某种程度上承认了自己策略的保守,肯定了陆啸的更高明。
连吴用都这么说!厅内众人神色再变。阮小七猛地一拍大腿:“俺看行!那芦苇荡俺们兄弟闭着眼都能摸出去,官军的大船进去就是活靶子!火攻?嘿嘿,保管烧得他娘都不认识!”
张顺也点头附和:“水路交给俺们,定能把官军引到预定位置!”
武松抱着膀子,冷哼一声:“步军厮杀,俺们何时怕过?只要陆兄弟算计无误,俺这双拳头,定砸烂高俅老贼的帅旗!”
林冲虽未说话,但那紧握的拳头和眼中燃烧的复仇火焰,已表明了他的态度。还有什么比直扑高俅中军更能让他宣泄多年郁愤?
反对的声音并非没有。扑天雕李应皱眉道:“此计虽妙,然太过凶险。万一诱敌不成,反被官军识破,抑或火攻失效,风向有变……则我军主力尽出,山寨空虚,后果不堪设想啊!”
云里金刚宋万也担忧道:“是啊,那奇袭敌后、直扑中军的兄弟,更是九死一生……”
陆啸早已料到会有质疑,他神色不变,朗声道:“李应哥哥、宋万哥哥所虑,正是此战关键。故而,细节尤为重要。”他再次指向沙盘。
“诱敌之军,需精悍灵动,伴败需真,溃逃需像,既要让高俅觉得我军不堪一击,骄其心志,又要将其牢牢牵住,引入死地。人选需慎之又慎。”
“火攻之备,需万无一失。需精确测算未来几日之风向水流,准备足够火船、引火之物,埋伏于芦苇深处,待其主力进入,听号令齐发。”
“奇袭敌后之军,需勇猛且迅捷,如尖刀直插,一击即中,无论成败,绝不恋战。”
“正面阻击之军,需坚韧如山,顶住官军陆路主力最初之猛攻,待其后方火起、军心浮动之时,全力反击!”
“至于直扑中军……”陆啸目光扫过林冲、武松、鲁智深等顶尖高手,“非武艺超群、胆识过人者不能为也!此乃胜负之关键一手!”
他将整个计划的骨架血肉,一一剖析明白,将巨大的风险,化解为一个个可以执行、可以控制的战术环节。众人听着,眼中的疑虑渐渐被一种豁出去的狂热和谨慎的思索所取代。
宋江看着侃侃而谈的陆啸,看着被他话语调动起情绪的众头领,心中那股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他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已容不得太多犹豫。要么采纳这惊天豪赌,博取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大胜;要么固守待毙,等待未知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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