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西斜,将鹰愁涧入口石穴内的岩壁染上一层迟暮的橘红。
金葵如同磐石般伏在石穴后面,目光如同焊死在西岐大营的方向。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每一刻都变得无比漫长。下方那面狰狞的“车”字大纛,终于动了!
“拔营了!”
韩勾压抑着激动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只见西岐庞大的军阵如同苏醒的巨兽,开始缓缓蠕动。令旗挥动,号角呜咽。刀盾手、长矛手、弓箭手依次列队,推动霹雳车的力士们开始拆卸绞盘,庞大的器械被分解装上牛车。整个营盘弥漫着一种如释重负又带着几分不甘的躁动。显然,那几颗面目全非的人头和废墟中百具焦尸的战果,足以让主将车胄向上峰交差。八百大军,携带沉重攻城器械,劳师动众地围困一座空山,久拖无益。撤军,是必然的选择。
烟尘再次扬起,如同一条疲惫的黄龙,沿着来时的官道,缓缓退去。直至最后一队押后的骑兵消失在视野尽头的地平线,鹰愁涧入口石穴内,压抑了许久的沉重气氛才骤然一松!
“退了!真的退了!”
“大人神机妙算!”
“我们赢了!”
低低的欢呼声在锐金卫们之间响起,虽然刻意压低了音量,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由衷的钦佩。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疲惫感瞬间涌上,但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振奋的光芒。
金葵缓缓直起身,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中积压的沉重和焦灼尽数吐出。他布满血丝的眼中,也终于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光,但随即又被更深沉的警惕取代。
“韩勾、王猛!”
“在!”
“你二人,各带五名兄弟,立刻沿下山主道和两侧险要处仔细探查!确认敌军是否留有暗哨、伏兵!清理沿途可能遗留的陷阱痕迹!务必小心!”
“诺!”
“卫甲、石岳!”
“在!”
“你二人带剩余兄弟,在此处休整,轮班警戒!不得懈怠!”
“诺!”
安排完毕,金葵的目光落在张魁身上,这位沉默如山的汉子立刻上前一步。
“张魁!”
“在!”
“你带四名最精干的兄弟留下。两人一组,轮流值守在这入口制高点和山寨废墟方向视野最佳处!严密监视山下及周边山林动静!西岐狡诈,需防其佯退杀回!警戒哨位,从此定为常例,日夜轮换,绝不可有丝毫松懈!明白吗?”
金葵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属下明白!万死不辞!”
张魁抱拳,声音低沉有力。他立刻点出三名眼神锐利、经验丰富的锐金卫,四人分成两组,迅速占据了石穴内最佳的观察位置,警惕的目光再次投向山下。
“其余人,随我回涧!”
金葵最后看了一眼那片依旧冒着缕缕黑烟的山寨废墟,转身,攀住绳索,当先滑入鹰愁涧那深邃的入口。
鹰愁涧内,气氛依旧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浓烈的焦糊味虽被山风吹淡了些许,却如同附骨之疽,顽固地萦绕在空气里,钻进每个人的鼻腔,提醒着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的噩梦。老弱妇孺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持着简陋武器的男人们依旧堵在通往入口的狭窄通道上,神经紧绷,如同惊弓之鸟。
绳索垂落的摩擦声在死寂的石厅内异常清晰。
“回来了!有人下来了!”
守在入口附近的喽啰惊呼。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当金葵那熟悉的身影带着一身硝烟尘土的气息,稳稳落在石厅中央时,压抑的寂静被瞬间打破!
“三当家!”
“三弟!”
惊呼声、带着哭腔的呼喊声汇成一片!温良猛地从石椅上跳起,虎目圆睁。马善也快步上前,素来平静的脸上难掩关切。锐金卫们紧随金葵之后,一个接一个滑落下来。
“黑狼!”
一声低沉的呜咽,一道黑色的闪电猛地从人群中窜出!正是黑狼!它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到金葵脚下,硕大的头颅拼命地蹭着主人的裤腿,喉咙里发出激动而委屈的呜咽,琥珀色的眼中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依恋。它灵敏的鼻子在金葵身上嗅来嗅去,确认着主人的气息。
金葵冰冷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难得的柔和。他蹲下身,用力揉了揉黑狼的头颅和脖颈,低声道:
“没事了,好伙计。”
“三弟!你!你们都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温良大步冲过来,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金葵的肩膀上,震得金葵肋下一阵隐痛,但他只是眉头微蹙,便挺直了腰背。
“大哥放心,锐金卫兄弟,皆安然无恙。”
金葵沉声道,目光扫过身后陆续下来的锐金卫。
马善的目光在金葵和他身后锐金卫身上迅速扫过,确认无人带伤,紧绷的心弦才真正放松。但他随即眉头微皱,看向金葵身后:
“其他兄弟,怎么没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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