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月光如同水银泻地,将鹰愁涧石凹内映照得一片惨白清辉。
聚义石厅内,松脂火把早已熄灭,只剩下中间火堆残余的碳火还在散发着殷红的火光。
温良魁梧的身躯蜷在厅内那张巨大的、铺着兽皮的石椅上,鼾声如雷,只是眉头紧锁,显然睡得极不安稳。马善盘膝坐在另一块平整石头上,背脊挺直,双目微阖,似在假寐,指尖却无意识地捻动着衣角。金葵则靠坐在石阶旁冰冷的岩壁上,闭着眼睛,呼吸悠长而轻微,如同一柄收入鞘中的古剑,看似沉寂,却绷紧了每一根神经。石厅内外,或坐或卧,挤满了山寨里最健壮的喽啰们,无人能真正入睡,恐惧和寒冷让他们的身体在阴影里微微颤抖,每一双眼睛都瞪得老大,死死盯着入口方向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啾啾——啾——啾啾!”
尖锐而急促的夜枭鸣叫,如同冰冷的钢针,猛地刺破了石凹内压抑的死寂!
金葵霍然睁开双眼,精光爆射!马善也瞬间抬眸,眼中那丝烛火般的光芒骤然亮起。温良被惊醒,猛地从石椅上弹起,带得兽皮滑落在地。
“报——!”
一个身影从入口处垂下的绳索滑落,正是前出监视山寨方向的一名锐金卫!他脸上沾满尘土和露水,气息急促,单膝跪地,声音因紧张而变调:
“大人!大当家!二当家!西岐军,动了!三更不到就开始生火造饭!营盘里人喊马嘶,火光冲天!现在!现在大军已经开拔!正沿着官道,朝我们山寨扑来!距离!不足十五里了!”
“哗——!”
石厅内外瞬间炸开了锅!喽啰们脸上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粉碎,惊恐的议论如同潮水般涌起:
“来了!真的来了!”
“八百多人啊!还有那能砸塌山的炮车!”
“完了!这下全完了!”
温良脸色铁青,巨大的恐惧让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斧柄。马善面色凝重,目光投向金葵。
金葵却异常平静地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他目光如电,扫过厅内一张张惊惶的脸:
“大哥,二哥,诸位兄弟!金葵在此立誓,只要鹰愁涧入口尚存一兵一卒,西岐狗贼,休想踏进一步!请二位兄长坐镇在此,安抚人心!金葵亲去指挥,定要让那西岐主将,在这山寨废墟前,碰个头破血流!”
他话语中的强大自信和凛冽杀意,如同磐石,让骚动的人群稍稍安定。温良看着金葵,胸中豪气陡生,猛地一拍石椅扶手,吼道:
“好!三弟!大哥信你!尽管去!山寨的兄弟,都是你的后盾!谁他娘的敢贪生怕死,老子第一个劈了他!兄弟们!告诉三当家,咱们白龙山,有没有孬种?!”
“没有!”
“愿随三当家杀敌!”
喽啰们被温良的吼声和金葵的镇定所感染,恐惧暂时被一股悲壮的血气取代,纷纷嘶吼起来,虽然声音带着颤抖,却不再是一片绝望。
“谢大哥!谢兄弟们!”
金葵抱拳,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走向入口。他动作迅捷,攀住绳索,双臂发力,身影矫健地向上攀升,迅速消失在入口上方狭窄的光隙中。
清冽的山风带着草木和泥土的气息灌入石穴,驱散了洞内一夜的沉闷。金葵与韩勾等二十余名锐金卫精锐汇合于此。众人皆是一夜未眠,眼中布满血丝,却精神高度集中,如同绷紧的弓弦。
石穴位置绝佳,居高临下,视野极为开阔。东方天际已泛起鱼肚白,淡金色的晨曦勾勒出莽莽群山的轮廓。而就在北方官道方向,一道如同黄龙般翻滚腾起的巨大烟尘,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着白龙山寨的方向滚滚而来!烟尘之中,隐约可见如林的戈矛寒光,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摩擦声,即使隔着数里之遥,也隐隐传来,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不足十里了!”
韩勾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如鹰,
“大人,看旗号,是西岐‘飞熊营’!主将车胄,是西岐军中出名的悍将,攻城拔寨的好手!”
金葵面无表情,目光死死锁定那越来越近的烟尘,估算着距离:
“传令!所有外围警戒弟兄,立刻撤回山寨主道预设伏击点!与石岳部汇合!记住,我们的任务不是死守,而是演!要让西岐人相信,山寨里兵强马壮,守卫森严!”
“诺!”
命令迅速传递下去。
“大人,他们前锋抵近了!约三里!”
了望的锐金卫急促道。
金葵凝神望去。只见西岐大军在距离山寨约三里外的一处相对开阔的山坳停下了庞大的主阵。紧接着,一支约五十人、身着轻便皮甲、手持短兵利刃的精悍小队,如同离弦之箭,从主阵中分出,借着山道两侧岩石和灌木的掩护,动作迅捷而专业地向着山寨废墟方向潜行而来!他们显然吸取了昨夜斥候失踪的教训,行动更加谨慎,队形分散,互为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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