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煅台尚有余温!”
金葵的声音带着冰冷的肯定,
“王猛,你看这炉膛口。”
王猛蹲下身,仔细查看炉膛口覆盖的灰烬。他拨开表层冷却的浮灰,下方赫然露出暗红色的、尚未完全熄灭的炭块余烬,正微弱地散发着热量。
“大人!火是‘封’住的,但封得极薄,余烬将尽!”
金属锻造,尤其是青铜器持续生产,为节省燃料和保持炉温,常用厚灰覆盖炭火使其缓慢燃烧保温,称为“封火”,区别于彻底熄灭的“灭火”。而此处封火极薄,余烬微红,显示炉火已近熄灭,绝非正常运转状态。这说明,不久前这里还有人操作,但离开得非常匆忙,连基本的封火都做得潦草,炉火随时可能彻底熄灭!他们或许刚走不久,或许,还在附近?!
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两人的脖颈。三间草屋,燃料充足,工具齐备,炉火将熄未熄,人,必定在那座坐北朝南、如同巨兽蛰伏般的北面主殿之中!
金葵与王猛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无需言语,多年的默契已让两人心意相通。他们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分左右两路,沿着主殿前冰冷坚硬的夯土地面,向北面那座宏伟宫观紧闭的两扇大门包抄过去。
这座大殿的大门同样异常高大厚重,由整块整块的原木拼合而成,表面没有任何纹饰,透着一股原始的粗犷和力量感。王猛抽出青铜短剑,将剑尖小心探入两扇门扉之间的缝隙,自上而下缓缓划过。剑尖一路畅通无阻,没有碰到任何阻碍!
门,似乎只是虚掩着!
王猛看向金葵,眼神请示。金葵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王猛双手抵住右侧一扇门扉的边缘,运足腰力,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向内推动。
嘎吱——!
尽管王猛的动作已经足够轻柔,沉重的木门门轴还是发出了悠长而刺耳的摩擦声,在这死寂的院落里显得格外响亮!这声音沉闷悠长,如同沉睡巨兽被打扰时发出的不满低吼!
两人瞬间伏低身体,心脏狂跳,手紧握兵器,目光死死锁定门内和四周的黑暗。时间仿佛凝固,每一息都无比漫长。然而,预想中的呵斥、灯火、脚步声,依旧杳无踪影。只有那悠长刺耳的摩擦声,在空旷的院落里回荡、消散,最终被更深的死寂吞噬。
门被推开了一道足够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门内,两点黄豆般大小的昏黄光晕,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摇曳,如同鬼魅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门外的不速之客。
金葵率先侧身,如同游鱼般无声滑入门内,瞬间被大殿内更加浓郁的黑暗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油脂与某种甜腻异香的沉闷气息所吞没。王猛紧随其后。
借着门口那两盏微弱油灯的光晕,勉强可以看清大殿内部极其空旷。地面由巨大的青石板铺就,严丝合缝,平整异常,光可鉴人。大殿从外面看跨度极大,足有三开间之广,内部却没有任何隔断,形成了一个巨大而压抑的单一空间。殿内矗立着四根需两人合抱的粗壮木柱,支撑着上方深不可测的黑暗。在昏暗的光线下,大殿深处,靠近北墙的位置,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轮廓模糊的基座,上面似乎矗立着一个更加庞大、形态难辨的物体,像是一座雕像,但细节完全淹没在浓重的阴影里,散发着无声的威压。
金葵与王猛如同狩猎的豹子,身体压到最低,脚步轻得如同踩在棉花上,各自沿着东西两侧的墙壁,开始对整个大殿进行地毯式的搜索。他们绕过冰冷的巨柱,探查每一个可能藏匿的角落,目光扫过每一寸地面和墙壁。然而,除了冰冷的青石、粗粝的木柱、以及那两盏孤零零燃烧的油灯,整个大殿空空荡荡,连一丝人类活动的痕迹都找不到——没有蒲团,没有案几,没有帷幔,更没有预想中的守卫或工匠。
最终,两人的搜索路线在大殿最深处、那两盏油灯之后的区域汇合。这里有一个高出地面约三尺的方形石台,上面空无一物,像是一个祭台。而祭台后方,那片更加深邃的阴影中,是一个庞大模糊的轮廓。
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油灯灯芯偶尔发出的极其微弱的“噼啪”爆响,在这片死寂中反而显得格外刺耳。预想中的敌人,如同蒸发了一般。
“大人,没人?”
王猛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疑惑,压得极低,几乎成了气声。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目光扫过那几根巨大的承重柱,以及柱下浓重的阴影。
金葵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视着祭台周围。就在他试图再靠近一步,仔细审视那巨大轮廓时,王猛的身体猛地一僵!
“嗯?”
王猛发出一声短促的惊疑,他感到自己的小腿后方撞到了一个冰冷、坚硬、弧形的物体。那触感绝非石头或木柱!他猛地转身,左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的青铜短剑柄上,右手则迅速摸向怀中暗藏的青铜手弩。借着身后远处油灯那点微弱的光,他看清了——那是一个半人多高的、鼓腹束颈的灰陶大缸,缸体表面粗糙,布满了烧制时留下的气孔和流淌釉痕,静静地矗立在祭台侧后方一根巨柱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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