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涛的目光追着后视镜里刘建军远去的自行车,直到那道佝偻的背影拐进巷口的阴影里,才收回视线,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对副驾的王曼说:“妈,你看建军哥那骑车的姿势,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身子往前倾着,像怕车座子硌着似的。他心里其实早想跟咱聊合作了,就是好面子,拉不下脸来。等明天除夕他歇下来,我找个由头跟他唠唠,保准能成。”
王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头的鱼干袋子,叹了口气:“你呀,就是太惯着他。上次你爸过生日,他明明想过来,偏要找借口说电器铺忙,最后还是让秀嫂送了一筐自家种的白菜。楚江县里做家电的又不止他一家,南头的老周、西街的小赵,哪个不盼着跟你搭线?你要是实在跟他谈不拢,也别委屈自己。”
“妈,不一样的。” 张涛握着方向盘轻轻转了个弯,车轮碾过石板路的缝隙,发出轻微的 “咯噔” 声,“他这人就是嘴硬,心肠软着呢。再说他的电器铺在老城区口碑好,街坊们都信他,让他当代销点,设备也能卖得更顺。”
王曼没再反驳,只是看着窗外掠过的红灯笼,轻轻 “嗯” 了一声。
车子很快停在祖宅门口。那是一座矮墙围着的小院,墙头上还留着几株干枯的爬山虎,门楣上的 “张宅” 木牌被岁月浸得发黑,却擦得锃亮。张涛推开门,一股混着泥土与槐花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 院子里的杂草早已被清理干净,露出平整的水泥地面,正中间的老槐树上挂着两盏红绸灯笼,灯穗在晚风里轻轻晃着,是张建国前几天托老李头挂的,说是 “过年就得有个过年的样子”。
“爸,我来拿。” 张涛伸手接过张建国手里的祭祖篮子,里面的香烛、纸钱用红布包着,还放着两盘爷爷奶奶生前爱吃的桃酥。三人走进堂屋,昏黄的灯泡亮起,照亮了供桌上的黑白照片 —— 照片里的爷爷穿着长衫,笑容温和,跟张建国眉眼有七分像。
张建国小心翼翼地把桃酥摆到供桌两侧,又拿起三根香点燃,火苗 “噌” 地窜起一点,他轻轻晃了晃,等香燃透了才递给张涛和王曼。“爸、妈,我们回来给您拜年了。” 张建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对着照片深深鞠躬,“涛子现在出息了,还想着帮楚江的街坊办事,您在天有灵,保佑咱们一家平平安安,也保佑涛子的事能顺顺利利。”
张涛和王曼也跟着鞠躬,香灰落在供桌的青砖上,簌簌作响。
祭祖结束后,张建国搬了把藤椅坐在槐树下,手里摩挲着一个旧弹珠盒 —— 那是他小时候给张涛和刘建军做的,盒子上还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 “涛” 和 “军” 字。“还记得吗?你七岁那年,跟建军抢这个弹珠盒,两个人滚在地上打架,最后还是你爷爷拿糖葫芦才把你们哄开。” 张建国抬头看着树冠,眼神里满是回忆,“那时候建军总说要孵出黄金来,把老母鸡都抱去窝里,结果鸡跑了,他还坐在地上哭,说‘黄金没孵出来,鸡也跑了’,逗得咱们一院子人笑。”
张涛坐在旁边的石阶上,忍不住笑出声:“我记得!后来他还偷偷把家里的铝锅剪了,说要做‘炼金炉’,被他爸追着打了三条街,最后还是躲到咱们家才逃过一劫。”
“可不是嘛。” 王曼端着一盘洗好的苹果从屋里出来,放在石桌上,“那时候建军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涛子涛子’地叫,现在长大了,倒生分了。”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 “吱呀” 一声,老李头提着一个酒坛子,王大爷揣着两包花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张老弟,涛子!” 老李头嗓门洪亮,把酒坛子往桌上一放,“我跟你王大爷琢磨着你们刚回来,肯定没来得及备酒,特意把我藏了三年的米酒拎过来,今晚咱们喝两盅!”
王大爷也笑着附和:“可不是嘛,听说涛子要帮卫生院搞设备,这可是大好事!我那外孙子在靠山乡卫生院当护士,前几天还跟我抱怨,说血压计坏了,量血压全靠估,碰到高血压的老人,心里都发慌。”
张涛赶紧起身给两人搬椅子,又倒了两杯温水:“李叔、王大爷,你们太客气了。设备的事我已经跟鹏城的批发商谈好了,过完年就能运过来,到时候让建军哥的电器铺当代销点,你们要是有需要,直接去找他就行,价格肯定实惠。”
“那可太好了!” 老李头一拍大腿,酒坛子都跟着晃了晃,“建军那小子虽然嘴碎点,做事靠谱,咱们老城区的人修家电,都愿意找他。有他帮着卖设备,咱们也放心。”
几人正聊得热闹,院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犹豫的脚步声。张涛抬头一看,只见刘建军推着自行车站在门口,车把上挂着一个纸袋子,手指紧张地抠着车座子的皮革,眼神躲躲闪闪的,像是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建军来了?” 张建国先开了口,笑着招手,“快进来,刚炖好的排骨,还热着呢,一起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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