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下意识地想伸手去触碰她,指尖刚动,她便像受惊的影子一样向后飘开半寸——指尖划过之处,空气竟留下一瞬微凉的涡流,拂过他手背,激起细小的战栗。
“你看我做什么?”她露出一丝苦笑,那笑容里带着李炎从未见过的疲惫与悲伤,眼角细纹在光影里格外清晰,像宣纸上洇开的淡墨,“反正你也快忘了。”
她没有再看他,而是伸出近乎透明的手指,指向笼子里那个仍在狞笑的林问天之子,准确地说是指向他颈侧的动脉——指尖所向,那处皮肤下正有微弱的蓝光脉动,如同深海鱼鳃般规律明灭。
“那里埋着微型生物芯片,是他父亲用来远程操控‘灰烬液’扩散节点的密钥。取出来,就能定位主脑所在。”
她的身影开始变得更加透明,边缘已经开始消散成细碎的光点,光点飘散时无声无息,却让李炎太阳穴突突跳动,仿佛有无数细针在同步震颤。
“等等!”李炎突然低吼出声,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喉结剧烈滚动,牵扯着旧伤处一阵钝痛,“你为什么总在我最崩溃的时候出现?是不是……是不是你也看不到结局了?”
高晴烟即将消散的身形猛地一顿。
她终于回过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不是光,而是一种更深的、近乎悲悯的澄澈,像暴雨初歇后第一缕穿透云层的天光。
“因为我写的每一个字,”她凝视着他,声音清晰地响彻在李炎的脑海,不再是耳语,而是直接在颅骨内壁共振的、带着墨香余韵的温润回响,“都是为你续命。”
手术由许阿婆执行。
地下工坊被临时改造成了手术室,几盏大功率探照灯将角落的阴影驱散得一干二净——强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灯罩内风扇发出持续低沉的“呜——”声,光柱中悬浮的尘埃高速旋转。
李炎端着枪,站在手术台边,黑洞洞的枪口始终对着那个被麻醉后依旧一脸狰狞的男人——枪托抵着肩窝,金属的冷硬与皮革握把的微糙感透过制服传来,扳机护圈边缘已被他拇指摩挲得发亮。
当许阿婆用镊子从他颈动脉旁,小心翼翼地夹出那枚只有米粒大小、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晶状芯片时,整个工坊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水泥天花板簌簌落下灰白粉末,震感从脚底直冲牙床,耳中嗡鸣不止。
林问天之子猛地睁开眼,麻醉剂似乎对他失去了作用。
他狂笑起来,笑声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带着胸腔共振的浑浊气音和牙齿磕碰的“咯咯”脆响,令人不寒而栗。
“激活倒计时!主脑将在三小时内吞噬全市的神经系统!你们都将成为它的养料!”
许阿婆没理会他的叫嚣,将芯片迅速放入一个连接着战术终端的读取槽——芯片“嗒”一声轻响嵌入卡槽,随即终端屏幕爆出一串刺目的蓝光,映得她皱纹里都泛起冷色。
芯片接触终端的瞬间,一道三维城市的全息模型在半空中展开——光线纤毫毕现,管网脉络如活物般搏动,数据流在管道内奔涌,发出极细微的、类似溪水淌过卵石的“窸窣”声。
无数条代表地下管网的蓝色光线纵横交错,而其中一个核心标记,正以刺眼的红色疯狂闪烁——红光每一次明灭,都像一次沉重的心跳,震得李炎视网膜微微发烫。
它的坐标,赫然位于玄武河底的一处废弃地下墓穴深处。
就在这时,李炎胸口那枚锈迹斑斑的警徽,突然滚烫起来——金属贴着皮肤灼烧,仿佛烙铁,烫得他肌肉本能绷紧,喉结上下滑动,吞咽时带起一阵干涩摩擦感。
一道苍老而熟悉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每个字都像生锈齿轮在强行咬合:“小李……去墓穴第七室……那里有我的遗物……也能终止主脑启动。”
李炎浑身一震,失声喊道:“老陈?”
“不,我只是被‘镜渊’截留的一段执念。”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尾音微微发颤,像断弦余震,“但我知道怎么关掉它——要用真正的‘执笔者’之血,画出最初的封印符文。而那个人……是你。”
李炎沉默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被铜片割破、已经凝固了血迹的掌心——血痂边缘微微翘起,底下是暗红的新肉,触之微痒;他缓缓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阵尖锐的刺痛与温热的胀感同时升起。
他转向那道几乎快要看不见的身影。
“如果我去那儿,你会彻底消失吗?”
高晴烟的魂体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那个动作,仿佛是在确认自己还真实存在——指尖拂过皮肤时,竟带起一阵细微的静电噼啪,像雪落炭火。
“也许吧。”她轻声说,“但你要答应我——最后那一章,别让我死得太潦草。”
凌晨三点,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驶离工匠坊,汇入空无一人的城市主干道,朝着北区的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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