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拉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她双手紧紧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入臂弯。肩膀,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着。
金红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的脸。只有那压抑的、极其细微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啜泣声,在空旷而华丽的房间里,低低地回荡。
不知过了多久。
啜泣声渐渐停止。
伊莎贝拉缓缓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眶微红,但那双金棕色的眼眸中,所有的泪水、软弱、彷徨,都已被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坚定、也…更加危险的光芒所取代。
她抬起手,用力擦去脸上的泪痕。动作粗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她站起身,走到那面碎裂的梳妆镜前。破碎的镜面中,映出她同样破碎、却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倒影。
“不让我去…是吗?”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缓缓开口,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冰冷,“把我关起来…像对待一只没用的金丝雀…是吗?”
她缓缓地,从贴身的内袋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样式古朴、边缘有些磨损、呈现出暗沉青铜色泽的骑士鸢尾徽章。徽章的背面,刻着一行细小的、几乎被磨平的字迹:“致我的兄弟与战友,奥托·冯·霍亨索伦。愿荣耀与吾等同在。——康斯坦丁·奥古斯都,帝国历XXX年,霜月。”
这是她父亲,康斯坦丁·奥古斯都,留给挚友奥托·霍亨索伦的纪念物。在康斯坦丁战死后,奥托侯爵辗转托人,将这枚徽章送回了王都,交到了当时尚在襁褓中的伊莎贝拉手中。这是她拥有的,关于父亲,除了画像和传说之外,最真实的、带有温度的物品。
她紧紧地握着这枚徽章,冰冷的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父亲…奥托叔叔…北境…霍亨索伦…
那些遥远而模糊的名字与面孔,此刻在她冰冷而愤怒的心中,渐渐清晰,与沙盘上那片蔓延的暗红,与祖父那冰冷拒绝的背影,与这令人窒息的华丽牢笼,交织在一起,燃烧成一种更加炽烈、也更加…危险的决心。
她不能坐以待毙。不能任由自己被“保护”在这无形的牢笼中,眼睁睁看着父亲曾经并肩作战的袍泽在北境流血,看着帝国屏障在兽人铁蹄下颤抖,而自己…却只能像个无助的旁观者,等待着被安排好的、所谓的“安全”未来。
她是伊莎贝拉·奥古斯都。是康斯坦丁的女儿。她的血管里,流淌着战斗与征服的血液,而不是懦弱与顺从!
祖父不让她去前线…那她就自己去!
王都这么大,通往北方的路,也不止一条!
一个大胆、疯狂、充满危险,却让她冰冷血液开始重新沸腾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苗,在她心中悄然滋生,迅速蔓延。
她需要信息。需要地图。需要…一个合适的、能帮她离开王都、并安全抵达北境的…“契机”,或者…“掩护”。
而就在不久前,一次偶然的、在皇家骑士团训练场外的“巧遇”,一张带着玩味笑容的、美丽而危险的脸庞,和一句看似随口、却意味深长的低语,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
“听说…你那位‘不成器’的未婚夫,利昂·冯·霍亨索伦,最近在打听去北境的‘特殊’路线?真是有趣…放着好好的王都少爷不当,非要去那苦寒之地凑热闹…伊莎贝拉,你知道吗?有时候,最明显的‘麻烦’,反而能成为最好的…‘掩护’哦…”
埃莉诺·索罗斯…
那个如同暗夜中优雅毒蛇般的女人…
伊莎贝拉的金棕色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锐光。她讨厌那个虚伪做作、满心算计的索罗斯家女人。但不可否认,那个女人掌握着王都最灵通、也最黑暗的消息渠道。而且,她似乎…对那个“霍亨索伦之耻”,有着某种特别的“兴趣”。
也许…可以利用?
一个模糊的计划雏形,在她心中逐渐成形。危险,疯狂,充满了变数,但…这是她目前能看到的,唯一一条可能冲破牢笼的路。
她重新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深秋冰冷的夜风,带着自由的气息,猛地灌入,吹散了她颊边凌乱的发丝,也吹拂着她胸中那团燃烧的火焰。
她极目远眺,目光仿佛穿透了王都重重叠叠的宫殿与高墙,投向了北方,那片被战火与风雪笼罩的、父亲曾经战斗并长眠的土地。
“等着我,父亲…” 她低声自语,声音在风中飘散,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等着我,奥托叔叔…北境…”
“我不会…再被关在这里了。”
“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战斗。去证明…”
“我,伊莎贝拉·奥古斯都,配得上…我血管里流淌的姓氏,和荣耀!”
她猛地攥紧了手中的骑士徽章,冰冷的金属深深嵌入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楚,却也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与力量。
夜色,笼罩王都。
而一团被禁锢已久的、名为“伊莎贝拉”的火焰,已然在冰冷的牢笼中,悄然燃起了…反抗与逃离的决绝火种。
风暴将至。
而风暴眼中,那些不甘被命运安排的灵魂,已然开始…
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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