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莎依旧垂着眼帘,仿佛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只有那交叠在腿上的、戴着冰蓝色丝质手套的双手,指尖,似乎,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利昂微微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勇气,又仿佛只是在组织语言。他紫黑色的眼眸深处,那点幽蓝色的火焰,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冰冷的燃料,无声地窜高,燃烧得平静,却异常炽烈。
“另外,” 他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平稳,也更加…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经过了最精确的称量,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的质感,“我准备,近日给母亲写一封信。”
提到“母亲”,他的声音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了一下,但那波动转瞬即逝,迅速被更深的冰冷所覆盖。紫黑色的眼眸,依旧平静地、直视着玛格丽特姨母。
玛格丽特姨母冰蓝色的眼眸,几不可察地、微微眯起了一瞬。那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仿佛要将利昂平静外表下的每一丝伪装,都彻底刺穿。给伊莎贝拉写信?这本身并不奇怪。虽然利昂与北境家族的联系,在过去的十年里,被斯特劳斯伯爵府有意无意地淡化、限制,但他偶尔与母亲通信,汇报(或者说,编造)一些“近况”,也是被允许的。但利昂此刻特意在晚餐后、用如此正式而平静的语气提起,显然,这封信的内容,绝不会是寻常的问候或敷衍的“一切都好”。
“哦?” 玛格丽特姨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苍老,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穿透力,“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需要告诉你母亲吗?还是说…你在王都的‘事业’,又遇到了什么…‘需要家族帮助’的‘困难’?”
她的语气平淡,但“事业”和“困难”两个词,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嘲讽。显然,她对利昂最近遭遇的税务麻烦、以及与各方势力的紧张关系,并非一无所知。甚至,可能了如指掌。
利昂仿佛没有听出姨母话语中的嘲讽。他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姨母大人。不是‘困难’。” 他平静地说道,紫黑色的眼眸深处,那点幽蓝色的火焰,仿佛在这一刻,穿透了餐厅冰冷的空气,投向了北方,那片被冰雪覆盖、却承载着他血脉与姓氏的、遥远的土地。
“我要在信里,告诉母亲的是…”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食物残余香气和魔法熏香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尖锐的、仿佛能将灵魂都冻结的刺痛。但他紫黑色的眼眸,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明亮,异常…坚定,如同黑夜中骤然点亮的、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星辰。
“我准备,” 利昂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平稳,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仿佛用灵魂在铸就誓言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在这奢华而冰冷的餐厅中,如同惊雷般炸响:
“与我的哥哥,卡尔·冯·霍亨索伦,争夺家族的继承权。”
话音落下。
死寂。
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更加沉重、更加漫长、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被这冰冷、清晰、却又如同巨石投入冰湖般激起滔天骇浪的话语,彻底冻结、凝固了。
玛格丽特姨母那冰封湖泊般的容颜,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近乎“震动”的裂痕。她那总是平静无波、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冰蓝色眼眸,骤然收缩,瞳孔深处,仿佛有万年冰川在无声地崩裂、移动,发出令人灵魂震颤的轰鸣。她脸上那完美的、如同戴了面具般的平静,被一种混合了极致的惊讶、冰冷的审视、一丝难以察觉的荒谬感、以及…更深层的、近乎“果然如此”的、了然的锐利光芒所取代。她的嘴唇,几不可察地抿紧,握着餐巾的、戴着白色丝绸手套的、优雅而稳定的手,指尖,似乎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艾丽莎·温莎,一直垂着的眼帘,在这一刻,猛地抬了起来!那双紫罗兰色的、仿佛永恒冰封的、不起丝毫波澜的眼眸,如同被投入了烧红烙铁的寒冰,骤然迸发出难以置信的、震惊的、甚至带着一丝茫然的光芒。她死死地、盯住了长桌对面,那个平静地、却吐露出如此石破天惊话语的年轻男子。她交叠在腿上的双手,瞬间握紧,冰蓝色的丝质手套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那冰雪雕琢般的、完美无瑕的脸庞上,第一次,出现了如此明显、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是震惊,是不解,是荒谬,还是…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冰冷的悸动?
争夺…继承权?
与卡尔·冯·霍亨索伦?那个北境的骄傲,年轻的天空骑士,霍亨索伦家族无可争议的继承人,帝国年轻一代的楷模,利昂的亲生哥哥?
利昂·冯·霍亨索伦?这个“霍亨索伦之耻”,这个斗气虚浮、沉迷奇技淫巧、被魔法学院审查、被未婚妻家族漠视、在泥泞中挣扎的、名义上的“北境侯爵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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