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比如,你们从矮人‘铁眉’工坊进口的那些…所谓的‘特种合金齿轮’、‘高压密封阀’、‘小型锅炉核心部件’…它们的技术参数、具体用途、尤其是…是否涉及帝国明令限制或高额关税的‘战略物资’或‘敏感技术’范畴,相关的报关文件和技术说明,似乎也…不够清晰、完整。”
“还有,” 莱因哈特的声音,不疾不徐,却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算珠,敲打在人心上,“你们通过南方自由城邦那个…‘离岸商会’中转,最终销售到帝国东南各行省的大批‘廉价棉纱’和‘印花布匹’,在源头产地证明、运输路径、以及最终销售地的纳税衔接上,也存在一些…可以‘优化’的环节。按照现行的《帝国商税法》及《跨境货物流转征税细则》,如果这些环节的‘证明’和‘记录’不够完美,那么,税务总局有理由认为,可能存在…‘税基转移’或‘重复计算抵扣’的嫌疑,从而…需要重新核定全程应纳税额,甚至…追缴可能存在的税款差额及滞纳金。”
他每说一项,利昂紫黑色的眼眸深处,那点幽蓝色的火焰,就仿佛被投入一块寒冰,冰冷地、无声地、燃烧一下。货物分类模糊…战略物资嫌疑…税基转移嫌疑…追缴税款及滞纳金…
这些指控,单独拿出来,或许都有辩解、斡旋、甚至通过“技术性处理”规避的余地。但组合在一起,从莱因哈特这位掌握着最终核定与追缴权力的、年轻却背景通天、手腕老辣的税务总监口中,用如此平静、专业、却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出来,其意味就完全不同了。
这不是“澄清”和“确认”。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全方位的、税务层面的“围剿”与“敲打”!
温莎家族,或者说,是莱因哈特·温莎个人,终于…要收紧那根黄金的缰绳了。在他利昂的“蒸汽”事业看似蒸蒸日上、甚至开始触及帝国权力核心(皇宫观星台项目)的敏感时刻,在他与斯特劳斯伯爵府公开决裂、与魔法学院势同水火、成为各方势力眼中“麻烦”与“变数”的微妙关头,这位“财神”的继承人,选择了用“税务”这把最合法、也最锋利的刀,来提醒他——谁才是他真正的主人,谁掌握着他财富的命脉,谁…有能力,在他最得意、也最脆弱的时候,轻轻一勒缰绳,就能让他人仰马翻,甚至…血流成河。
“当然,” 莱因哈特看着利昂那依旧平静、却仿佛能感受到其下汹涌暗流的、冰冷的脸庞,嘴角的笑意越发深邃,语气却变得更加“体贴”和“为难”,“我也知道,表弟你的这些‘产业’,情况比较…特殊。涉及新技术,新业态,与矮人的合作也…比较紧密。帝国现行的税法,在某些方面,可能确实存在…滞后,或者…不够明晰的地方。这给像表弟你这样的‘创新者’,带来了一些…不必要的困扰和风险。”
他微微向前倾身,那双剔透的琥珀色眼眸,仿佛要看进利昂的灵魂深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推心置腹般的、蛊惑的质感:
“所以,于公,我作为王都税务总监,有责任、也有义务,帮助像表弟你这样对帝国有‘贡献’的实业家,厘清这些模糊地带,规范经营,避免未来可能出现的…更大的税务风险和法律麻烦。”
“于私嘛…” 他微微顿了顿,目光扫过桌面上那些堆积如山的催缴通知书,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的同情,“看到表弟你被这些繁琐的公文和潜在的巨额税款压得喘不过气,我这个做表哥的,心里也实在…过意不去。毕竟,我们温莎家,向来是鼓励实干、支持创新的。姑父(查尔斯·温莎)和艾丽莎堂妹,对你也是寄予厚望的。”
“因此,” 莱因哈特的身体重新靠回椅背,双手再次优雅地交叠在膝上,脸上恢复了那种矜持而疏离的、公式化的笑容,但眼神中的锐利,却丝毫未减,“我这次来,除了指出这些问题,也是想给表弟你…一个机会。一个…能一次性、彻底地,解决这些潜在税务风险,让我们的‘家人’和‘合作伙伴’关系,能够更加…清晰、顺畅、稳固地,继续下去的机会。”
他不再说话,只是用那双剔透的、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琥珀色眼眸,静静地看着利昂,等待着…他的回应。等待着,他在巨大的压力、精心的算计、以及那看似“体贴”实则冰冷的“机会”面前,做出…选择。
办公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阳光,依旧不知疲倦地泼洒进来,将空气中飘浮的微尘,照耀得如同金色的精灵,无声地舞蹈。远处“铁砧与酒杯”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膜隔绝,变得遥远而模糊。
利昂静静地坐着,双手十指交叉,放在冰凉的桌面上。紫黑色的眼眸,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迎视着莱因哈特那双剔透的、闪烁着算计与压迫光芒的琥珀色眼睛。那点幽蓝色的火焰,在眼眸最深处,无声地、冰冷地燃烧着,仿佛在吸收、消化、分析着对方话语中蕴含的、庞大而危险的信息量,以及…那隐藏在“机会”背后的、真正的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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