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莎·温莎,静静地站着。
月白色的礼服,在凝固的空气中,纹丝不动,如同真正的冰雕。银色的长发,在肩头流淌着清冷的光泽,没有一丝凌乱。紫罗兰色的眼眸,依旧平静地、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利昂。那双眼睛,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吸收了所有的光线,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情绪,不起一丝波澜。
但维克多,离她最近的维克多,却在那极致平静的表面之下,感受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仿佛冰面最深处、悄然蔓延开来的、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裂痕。那不是愤怒,不是惊讶,不是被冒犯的羞恼,甚至不是被挑战掌控欲的不悦。那是一种……更深层的、更难以理解的、近乎“逻辑”层面的、极其细微的、停滞。
仿佛一台精密运转的、永不出错的、冰冷无情的仪器,突然接收到了一个完全超出其预设程序、无法理解、无法归类、也无法处理的……异常数据。这台仪器瞬间“卡壳”了。它需要时间,去分析,去解码,去重新定义这个“异常”,去调整它的“程序”,去……给出“反应”。但在那之前,它会陷入一种短暂的、绝对的、冰冷的……静默。
艾丽莎此刻,就处于这种静默之中。
她看着利昂。看着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看着他紫黑色眼眸深处那点幽蓝色的、冰冷燃烧的火焰,看着他嘴角那近乎虚无的、冰冷的弧度,看着他平静地、斩钉截铁地、说出那番彻底切割关系的话语。她的“逻辑”,她的“理性”,她用以理解、分析、应对这个世界的一切“程序”,在这一刻,似乎都对这个“异常数据”,失去了即时的、有效的反馈能力。
不是儿子。不是母亲。所以,无权安排。
逻辑上,完全正确。无可辩驳。
但……为什么?这个一直以来,如同提线木偶般、在她面前唯唯诺诺、在她“安排”下痛苦挣扎、却从未真正反抗、或者说从未有能力反抗的“未婚夫”,这个“麻烦的”、“不稳定的”、“需要被矫正”的“实验体”,会突然、平静地、用如此清晰、如此冰冷、如此……合乎逻辑的方式,说出这番话?是崩溃后的胡言乱语?是绝望下的自暴自弃?还是……某种更深层的、她尚未理解的、逻辑上的“突变”?
她的“程序”,在飞速运转,试图分析,试图归类,试图找到这个“异常”的“原因”和“应对策略”。但利昂那平静到极致、也冰冷到极致的眼神,那仿佛在陈述“水是液体”般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她所有的预设“应对策略”——冷漠、训斥、惩罚、加训、甚至更进一步的“矫正”——都显得……如此无力,如此不合时宜,如此……像个笑话。
她无法用“母亲管教儿子”的逻辑来反驳,因为他已经否定了这个前提。她无法用“未婚妻约束未婚夫”的立场来施压,因为他在平静地宣布这段关系的“死亡”。她甚至无法用“斯特劳斯伯爵弟子”的身份来命令,因为此刻,他平静地站在这里,不是在请求,不是在辩解,而是在……宣告。宣告一种新的、她从未预料到的、冰冷而疏离的、近乎“陌生人”的“关系状态”。
所以,她沉默了。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依旧平静地注视着利昂,但其中的光芒,却仿佛比这深秋的夜,更加幽深,更加冰冷,更加……难以捉摸。
时间,在这极致的、冰冷的、诡异的静默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最终,打破这死寂的,不是艾丽莎,也不是利昂,而是终于从石化状态中、勉强找回一丝神智的维克多·温莎。
“你……你……” 维克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那声音嘶哑、颤抖,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彻底冒犯、却又无处发泄的、憋屈的怒火。他指着利昂,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某种更深层的、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而剧烈地颤抖着,“你疯了!你一定是疯了!利昂·冯·霍亨索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你……”
“维克多。”
艾丽莎的声音,再次响起。清冷,平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对话从未发生。但这一次,她的声音,似乎比之前,更加……冰冷了一些。那是一种纯粹的、剔除了所有杂质的、仿佛能将灵魂都冻结的、绝对的寒冷。
维克多的咆哮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他猛地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妹妹,紫罗兰色的眼眸中充满了不解、委屈、愤怒,以及一丝……求助。他无法理解,无法接受!这个废物,这个耻辱,竟然敢用这种语气,这种态度,对自己的妹妹说话!竟然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如此彻底决裂的话语!而艾丽莎,她竟然……她竟然如此平静?!她难道不生气吗?她不觉得被冒犯吗?她不打算立刻、马上、用最严厉的手段,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付出代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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