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终于,艾丽莎微微动了一下。她抬起一只纤手,撩开额前一缕被水汽沾湿的银发,动作优雅得如同天鹅拂水。然后,她再次看向利昂,目光中的冰冷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探究,以及一丝极淡的、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他般的审视。
“看来,” 她的声音终于响起,依旧清冷,却少了之前那种绝对的、居高临下的漠然,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王都的酒会和赌场,并没有完全腐蚀掉霍亨索伦家继承人应有的……政治嗅觉。哪怕,只是一个次子。”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利昂的话。但这句回应本身,已经是一种态度的微妙转变。
利昂的心跳漏了一拍,但他强迫自己保持住脸上的平静,甚至露出一丝略带讥诮的、混合着疲惫和了然的神情:“只是旁观者清罢了。当一个人被所有人当成废物、踩在泥里的时候,他反而有更多的时间,去观察那些把他踩在脚下的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当这个‘废物’恰好姓霍亨索伦,而踩他的人里,不乏索罗斯、梅特涅这些名字的时候。”
艾丽莎的紫眸微微闪烁了一下。她似乎重新评估了一下眼前这个“未婚夫”。纨绔的表象之下,或许并非全然是草包?至少,对时局,对自身处境,有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认知。这种清醒,出现在一个“废物”身上,显得格外……突兀,甚至危险。
“所以,” 艾丽莎缓缓开口,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但少了几分绝对的冰冷,多了几分权衡的意味,“你的意思是,即便你是个‘废物’,凭着你霍亨索伦次子的身份,以及这场联姻带来的政治纽带,你依然有资格,和我谈条件?甚至……索回本属于你的东西?”
“本属于我?” 利昂摇了摇头,笑容苦涩而坦然,“不,艾丽莎,我从没天真到认为那手环‘本属于我’。它是我捡来的,仅此而已。在我手里,它可能永远只是个稍微特别的铁环。但在你手里,它展现了价值。这一点,我承认。”
他直视着艾丽莎的眼睛,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认真:“我说的‘资格’,不是基于那手环的所有权,而是基于我们之间这场‘交易’的另一面——这场婚约本身,就是你我之间最大的、也是最现实的筹码。”
“你可以看不起我的实力,可以认为我配不上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需要严加管束的麻烦。这些我都认。” 利昂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破罐破摔后的冷静,“但你不能否认,只要这场婚约存在一天,我利昂·冯·霍亨索伦,就是你艾丽莎·温莎名义上的未婚夫。我的丢脸,就是你的丢脸。我的无能,会反衬出你的‘不幸’。梅特涅家羞辱我,就是在变相羞辱你,羞辱温莎家。这一点,在成人礼那晚,你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过了——你收下了那个手环,替我圆了场。”
艾丽莎沉默着,没有反驳。那晚她的选择,本身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而反过来,” 利昂继续道,思路越来越清晰,“如果我,这个众所周知的‘废物’,能有所改变,哪怕只是一点点,变得不那么废物,甚至……展现出一点点的‘价值’。那么,获益的不仅仅是我和霍亨索伦家,更是你,艾丽莎·温莎,以及整个温莎家族。一个‘稍微像样点’的霍亨索伦未婚夫,总比一个彻头彻尾的‘笑柄’未婚夫,对你更有利,不是吗?至少,在面对马库斯·索罗斯那种人的时候,你能少一点尴尬,多一点……回旋的余地?”
他再次提到了马库斯,精准地戳中了艾丽莎可能在意的一点。一个强大的、有威胁的追求者,对比一个废物未婚夫,哪种情况更让她难以应对?答案不言而喻。
“手环在你手里,能助你修行,锦上添花。但在我手里,” 利昂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恳切,“它可能是我改变命运、至少是改变‘废物’名声的唯一希望。我变强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对这场婚约,对你,对温莎家,都是有利的。这难道不也是一种……‘利益交换’吗?用一件对你而言是‘锦上添花’的物品,换取一个对你、对这场联姻而言,可能‘止损’甚至‘增值’的机会。”
他停了下来,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艾丽莎。该说的,他都说了。能想到的筹码,他都摆出来了。身份,地位,婚约的现实,利益的纠葛,甚至那微乎其微的、他可能“变好”所带来的潜在好处。这是他能打出的,全部底牌。虽然这手牌,在艾丽莎那副“同花顺”面前,显得如此寒酸可笑。
但他赌的就是,艾丽莎·温莎,这个以理智和利益衡量一切的天才魔法师,能够看到这背后那一点点、微不足道、但确实存在的“利益可能性”。赌她不会完全无视这场政治联姻带来的现实羁绊,赌她会权衡,一个“稍有起色”的未婚夫,是否比一个“彻底烂泥”的未婚夫,更符合她的长远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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