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利昂·冯·霍亨索伦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踉跄着挪到斯特劳斯伯爵府西侧的专用训练场边缘时,清晨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冰冷的空气像细密的针,刺入他刚刚恢复一点温度的皮肤。训练场上铺着细密的暗色沙土,边缘整齐地码放着石锁、木桩、箭靶和各种沉重的训练器械,在灰蒙蒙的天光下,像一片沉默的、等待吞噬生命的黑色墓园。
汉斯队长,那个永远板着脸、肌肉贲张如同铁铸的霍亨索伦老兵,已经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般矗立在场地中央。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制式皮甲,双臂环抱,花岗岩般坚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灰褐色眼睛,冷漠地注视着利昂如同破布娃娃般挪近的身影。那目光里没有鄙夷,没有同情,只有一种纯粹的执行任务的、审视工具是否合格的漠然。
利昂在汉斯面前几步远停下,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拉扯着肺部,带来火辣辣的疼痛。冰封的后遗症远未消退,四肢百骸依旧残留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和难以言喻的酸痛,仿佛每一块骨头、每一寸肌肉都被拆散重组过。但他强迫自己站直,哪怕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抬起头,迎上汉斯的目光,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最终只是沉默地、僵硬地点了点头。
汉斯队长同样没有任何寒暄,甚至连一句“迟到了”的斥责都没有。他只是用那双能洞穿人心的眼睛,上上下下、如同审视牲口般仔细打量了利昂一番,目光在利昂苍白如纸的脸色、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微微颤抖的小腿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用他那特有的、带着北境寒风般粗粝质感的嗓音,简短地吐出两个字:
“开始。”
没有询问,没有解释,没有安慰。这两个字,就是全部的命令。
训练,或者说,折磨,就这样开始了。
汉斯队长没有因为利昂刚从“冰封惩戒”中恢复而有丝毫手软,恰恰相反,他的训练强度,比艾丽莎吩咐的“加倍督促”更加可怕。那不仅仅是体能的极限压榨,更是一种精密的、针对性的、旨在摧毁受训者所有意志和侥幸心理的、系统性的摧残。
首先是负重耐力跑。汉斯指着训练场边缘那一排大小不一的石锁,命令利昂背上最重的那一对——那对需要两个壮汉才能勉强抬起的、表面粗糙不平的黑色玄武岩石锁。当冰冷的、带着泥土腥气的石锁压在肩头时,利昂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在地。那重量几乎要把他刚刚接上的骨头再次压碎。汉斯没有给他任何适应的时间,只是冷漠地挥了挥手,指向训练场外围那条布满碎石和坑洼的、一眼望不到头的环形跑道。
跑。不停地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跑。
肺像要炸开,心脏疯狂擂鼓,撞击着脆弱的肋骨。双腿灌了铅,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冰冷的汗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训练服,粘腻地贴在皮肤上,被寒风一吹,刺骨的冷。视线开始模糊,耳中嗡嗡作响,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粗重如破风箱的喘息声,和汉斯队长那如同催命符般、永远保持恒定距离跟在身后的、沉重的脚步声。
“姿势!腰背挺直!你想把霍亨索伦家的脸丢在地上踩吗?”
“速度!蜗牛都比你快!没吃饭吗?还是被冻傻了?”
“呼吸!用你的横膈膜!别像条搁浅的鱼一样张着嘴!”
汉斯队长的喝骂声,如同冰冷的鞭子,时不时抽打在利昂近乎溃散的意识上。没有一句废话,全是精准指出他动作的变形、力气的浪费、呼吸的紊乱。利昂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台上紧了发条、即将崩坏的破烂机器,在汉斯冷酷无情的指令下,榨干最后一点动能,蹒跚前行。
不知道跑了多少圈,直到眼前阵阵发黑,喉咙里泛起浓重的血腥味,双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只是凭着惯性在机械地挪动时,汉斯才终于喊了停。
“放下。仰卧起坐,三百个。开始计数。”
利昂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肩上的石锁砸在沙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激起一片尘土。他甚至来不及喘息,汉斯队长那铁塔般的身影已经笼罩下来,灰褐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澜。
三百个仰卧起坐。对于普通人已是极限,对于此刻筋疲力尽、浑身酸痛的利昂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但他没有选择。他咬着牙,用颤抖的手臂支撑起上半身,腹部的肌肉如同被烙铁烫过,每一次收缩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一个,两个,三个……汗水模糊了双眼,滴落在沙土上,形成一个个深色的圆点。汉斯就站在他身边,如同最严苛的监工,冷漠地计数,一旦动作变形,计数立刻清零重来。
“腰部发力!不是用脖子!重来!”
“速度!连贯性!你是老太太在晒太阳吗?重来!”
“呼吸配合动作!憋着气你想把自己憋死吗?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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