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鼓队队正犹豫,“这鼓敲出来……不成调啊。”
“要的就是不成调。”诸葛亮道,“让敌军听不出方位,数不清人数。”
廖湛跟在诸葛亮身侧,看着这一切。他忽然想起什么:“孔明,那连弩……”
“工兵营已在试制。”诸葛亮边走边道,“马德衡(马钧)正在改进机括,然欲成军械,尚需时日。怎么,守仁也知连弩?”
廖湛含糊应道:“曾闻其名。”
实际上他岂止知道。诸葛连弩,后世称为“元戎弩”,一次十发,堪称冷兵器时代的机枪。但此刻,马钧应该还在工兵营里埋头捣鼓那些齿轮和簧片。
“马德衡前日还说,”诸葛亮想起什么,“若此战有士卒断腿,他可制木腿——以榫卯关节连接,外包皮革,虽不及真腿,但可行走。”
廖湛心中一动。这倒是个伏笔。
子时,阵成雏形。
八垒依地势而立,各垒间留通道,但通道曲折如迷宫,外人入内极易迷失。士卒皆已熟记口令、路标——今夜的口令是“汉兴”,回令“洛阳”。
诸葛亮登上前垒高台,望向前方黑暗。丘陵在夜色中像一头匍匐的巨兽,安静,但暗藏杀机。
“此阵不在杀敌,”他对身侧的廖湛说,“在‘滞’与‘疑’。滞曹军推进之速,疑曹军判断之心。”
“若曹操看破呢?”
“看破,仍需时间破阵。”诸葛亮目光深远,“而时间……正是我军最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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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岸曹操大营,亥时。
司马懿睡不着。
他走出营帐,仰观星象。今夜星斗晦暗,云层低垂,是个适合夜袭的天气——但南岸没有大规模调动的迹象。只有许昌城西方向,隐约有零星火把移动,不成队列,像在布置什么。
还有鼓声。
不是战鼓,是某种奇怪的节奏,时急时缓,从不同方向传来,在夜风中飘忽不定。
司马懿眉头皱起。他回帐取来南岸地图,对照白日斥候所报。许昌城西丘陵,刘备军调动频繁……但那里并非主战场,为何如此?
他想起一个人——诸葛亮。
那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虽未谋面,但听闻其治政、练兵皆有过人之处。若他在此布阵……
司马懿披衣出帐,直奔中军大营。
曹操也未睡,正在灯下看伤亡统计的竹简。三日,折损近三万,其中战死者逾万。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
“大王。”司马懿行礼。
曹操抬眼:“仲达何事?”
“南岸今夜有异。”司马懿铺开地图,指许昌城西,“斥候报,此区域刘备军调动异常,鼓声古怪。亮——诸葛亮或在此布阵。”
“布阵?”曹操放下竹简,“一夜之间能布何阵?”
“非大战阵,当是迟滞、混乱之阵。”司马懿道,“可遣一支精兵夜探——不需攻,只需探明虚实。”
曹操沉吟。白日折损已重,夜探若中伏……
“故需精锐,且人数不宜多。”司马懿继续道,“虎豹骑不宜动。可遣……夏侯兰。”
“夏侯兰?”
“夏侯杰之族弟,年二十二,勇悍善战。”司马懿顿了顿,“其兄日前被张飞吼死,他心中有恨,必死战。”
这是激将,也是算计。用夏侯兰,可激其死志,且就算折了,也不过是夏侯氏又一子弟——曹操此刻需要的,是情报。
曹操沉默良久。
“准。”他终于开口,“令夏侯兰率五百死士,乘小舟从上游悄渡,自侧翼探之。三更出发,五更前必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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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颖水上游十里处。
二十艘小舟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每舟载二十五人,皆穿深色衣,以布包马蹄,口衔枚。夏侯兰立在首舟船头,左手按刀,右手攥着一块麻布——那是从兄长夏侯杰尸身上割下的战袍一角。
“今夜,”他声音压得极低,“探明刘备军在许昌城西搞什么鬼。若遇敌,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退。但无论如何,要把情报带回去。”
五百死士点头。他们多是与夏侯兰一同长大的部曲,兄长的仇,也是他们的仇。
小舟顺流而下,至南岸僻静处靠岸。众人下船,散开成十队,每队五十人,像十支利箭射向许昌城西那片黑暗的丘陵。
夏侯兰自率一队,从东侧摸入。
起初很顺利。夜色掩护,刘备军的哨卡似乎不多。但深入一里后,情况变了。
前方出现土垒,垒上插着旌旗,但不见人影。月光下,旗帜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随风晃动,像有无数人影在移动。
夏侯兰举手止住队伍。
“将军,”亲兵低声道,“太静了。”
确实静。除了风声,只有远处隐约的鼓声——那鼓声很怪,一会儿在东,一会儿在西,无法判断声源。
突然,左翼传来惨叫!
“啊——!”
是另一队曹军,踩中了陷马坑。坑内竹刺穿透脚掌,痛彻心扉。
紧接着鼓声大作!不是从一个方向,是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节奏杂乱,密集如雨,稀疏如星,混在一起,震得人耳膜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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