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夏初的风,卷着淮北平原的尘土与隐约的血腥气。广陵城头,“汉”字大旗与“关”字将旗并立,在烈日下无精打采地垂着。城门口,太守陈登青衣博带,向立马于前的关羽深深一揖。
“关将军神兵天降,广陵士民箪食壶浆,以迎王师。”陈登语气恭谨,眉眼间却有一丝如释重负的快意。他经营广陵多年,根基本就深厚,此番更得关羽大军为后盾,郡内些许零星抵抗顷刻瓦解。
关羽丹凤眼扫过城垣内外井然有序的交接,微微颔首:“元龙(陈登字)之功,朝廷自有明鉴。速点郡中可靠兵马,随我北上。下邳,方是根本。”
没有片刻耽搁。留少许兵马协防广陵,关羽与军师徐庶率主力,汇合自谯县佯动后秘密南下的徐晃所部,合兵一处,如一道决堤的铁流,沿泗水北岸,直扑吕布的老巢——下邳。
与此同时,下邳城内。
高顺面无表情地巡视着城墙。陷阵营的士卒沉默地立于女墙之后,甲胄鲜明,戈矛如林,气氛凝重得如同铁板一块。他是吕布麾下最坚固的盾,也是最沉默的刀。主公临行前“城在人在”的嘱托,已刻入他的骨髓。
然而,再坚固的盾,也防不住从内部刺出的匕首。
当关羽大军兵临城下,旗帜如云,鼓角震天时,高顺握紧了手中长矛。攻城战在午后爆发,箭矢如蝗,冲车撞击着包铁的城门,云梯一次次架起又被推倒。陷阵营展现了惊人的韧性,城墙下尸体堆积,关羽军的攻势一时受阻。
夜色,如期降临。攻城暂歇,但杀机更浓。
子时前后,下邳城内数处宅院同时火起,人影幢幢,喊杀声自东门附近传来!高顺心中一沉,急率亲卫赶往,正见东门守军与一群服饰杂乱却器械精良的“乱民”混战在一起,城门绞盘已被转动,沉重的门栓正被奋力抬起!
“有内应!堵住城门!”高顺厉喝,挺矛杀入战团。他武艺高强,连刺数人,鲜血溅上他冷硬的面甲。但内外夹击之势已成,城外关羽军震天的喊杀声迅速逼近,火把的光潮水般涌向洞开的城门。
巷战在城门内爆发。高顺且战且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温侯府!主公的家眷!
他率残存的死士退至府邸,大门紧闭。外面已被关羽军围住,但并未立刻强攻。一名嗓门洪亮的军士在门外高喊:“高将军!关将军有令,敬你忠义,不忍加害!温侯家眷,可速携之出城,往寻温侯!勿作无谓困兽之斗!”
高顺贴在门缝望去,只见围府的军士果然让开一条通路,直通西面。他沉默片刻,回望府内惊惶的女眷和孩童,又看向身边浑身浴血、目光决然的部下。
“开侧门。”他沙哑下令。
片刻后,侧门洞开。高顺一马当先,护着几辆遮掩严实的马车,在关羽军士卒复杂的目光注视下,冲出包围,消失在通往西方的夜色中。自始至终,他未发一言,只是向着中军大纛的方向,于马上抱了抱拳。
兖州东郡,白马津以西的旷野上,战事正酣。
吕布的并州铁骑起初如同烧红的犁铧,狠狠切入曹军阵线,夏侯惇、于禁拼死抵挡,阵脚仍被撼动。但曹操用兵,最善韧劲。他亲临前线,调曹仁、乐进等部从侧翼不断袭扰,逐步消耗吕布骑兵的锐气和马力。战局从最初的突袭战,演变为惨烈的拉锯消耗。
就在吕布烦躁不已,试图寻求决战突破时,高顺护着家眷,如同从血泊中捞出的困兽,撞入了他的大营。
“下邳……失守了?广陵……也丢了?”吕布听着高顺简短的汇报,手中的马鞭不知不觉被捏得寸寸断裂。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瞬间浇灭了连日鏖战的燥热与怒焰。他中计了,彻头彻尾地中计了!根基已失,已成无根飘萍!
“主公,速退!回师彭城,或可……”张辽急道。
“回师?”吕布惨笑一声,望着东方,仿佛能看见下邳城头的“关”字大旗,“关羽既取了下邳、广陵,彭城安能独存?归路已断!” 但他毕竟是沙场宿将,惊惶之后,狠戾之气再生,“此地不可久留!断后!轻骑随我,向东突围!去小沛!”
小沛,这座他曾栖身又离开的城池,成了他最后的指望。
丢弃大量辎重,留下魏续、侯成率部断后,吕布与张辽、高顺,带着最精锐的数百骑,如同受伤的狼群,向东狂奔。曹操岂肯放过,亲率虎豹骑,以夏侯惇为尖刀,穷追不舍。断后的部队如同浪花般被击碎,溃兵冲乱了吕布本阵的后队,张辽、高顺返身厮杀,才勉强挡住追兵第一波冲击,但人马折损甚巨。
当吕布残部狼狈不堪地逃入小沛时,人数已不足出发时三成,且人困马乏,甲胄破损。然而喘息未定,探马接连来报:东面,关羽大军已出下邳,前锋抵近彭城;西面,曹操追兵已至城下,开始立寨围困。小沛,瞬间成为风暴眼中摇摇欲坠的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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