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老林子的秋天本该是层林尽染的金色画卷,可眼下却只剩下一幅泼墨似的焦黑。百年红松在余烬中扭曲成狰狞的骨架,像极了地狱里受刑的巨人。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灰、烧焦树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臭混合的气味,闻一口能让人把三天前的早饭都吐出来。
消防员赵大勇此时正站在一片还在冒烟的树桩中间,手里的消防斧劈下去时带着破风声。这位在火场里闯了二十年的老消防,什么阵仗没见过?可当斧刃“咔嚓”一声卡进某样东西的锁骨时,他低头一看,汗毛当场就竖起来了。
那是一具青灰色的干尸。
穿着伪满时期的警察制服,獠牙上挂着半截生锈的警徽,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幽幽的绿火。最要命的是,这玩意儿明明被斧头劈中了要害,居然还在动!干瘪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吼,像破风箱又像饿了三天的野狗。
赵大勇这辈子第一次在火场里后退了三步。
三小时后,山脚的靠山屯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村民王老蔫家的土炕溅满了黑血,那血不是红的,是粘稠如沥青的墨黑色,在煤油灯下泛着诡异的光。窗棂上留着五道深深的抓痕,木头茬子翻卷着,像是被什么野兽硬生生挠出来的。村口的土地庙里,香炉中插着的不是香,是半截焦黑的手指,指甲缝里还塞着泥土和碎松针。
特事局的加密传真发往茅山时,玄丘正蹲在道观后院的银杏树下,给十二岁的徒弟章临渊演示“五雷镇煞符”的正确画法。
“看好了,这一笔要稳,要狠,要像你师父我教训不听话的徒弟时抽藤条那么狠!”玄丘一边说,一边用朱砂笔在黄表纸上龙飞凤舞。他今年四十出头,长得倒是仙风道骨,可惜一开口就破了功——满嘴的东北大碴子味混着道门术语,听起来像跳大神的在念高等数学。
章临渊穿着略大的青色道袍,袖口挽了三圈才露出手腕。这孩子生得眉清目秀,就是眼神里总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老成——当然,如果忽略他道袍下摆里露出的半包“卫龙”辣条包装袋的话。
“师父,”章临渊举起小手,表情认真得像在讨论天下苍生,“您上次说画符要用童子尿调朱砂,那如果……如果尿完了才发现没带朱砂,能用番茄酱代替吗?”
玄丘手里的朱砂笔“啪嗒”掉在黄表纸上,晕开一团刺眼的红。
“你……”老道的山羊胡抖了三抖,“你个小兔崽子,整天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玩意儿?!番茄酱?!你怎么不用老干妈呢?!那玩意儿还带辣味,说不定能呛死几个小鬼!”
章临渊缩了缩脖子,趁师父弯腰捡笔的工夫,迅速从道袍暗袋里摸出一根辣条塞进嘴里。动作之娴熟,显然已经千锤百炼。
就在这时,道观前院传来“扑棱棱”的信鸽振翅声。玄丘眉头一皱,掐指一算——其实根本没算,就是做了个样子,毕竟特事局的加密传真从来不走寻常路。果然,下一秒,一只通体漆黑的鸽子直接穿过后院的月亮门,精准地落在玄丘肩头,爪子上绑着个拇指大小的竹筒。
玄丘取下竹筒,倒出里面的纸条。只看了一眼,脸色就沉了下来。
“靠山屯出事了。”他转头看向章临渊,眼神复杂,“尸魃作祟,已经伤了人。特事局调令,让我带人过去。”
章临渊赶紧把嘴里辣条咽下去,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师父,徒儿愿随您前往,降妖除魔,匡扶正道!”
“匡扶你个头!”玄丘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你去了是给尸魃加餐是吧?十二岁的小身板,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话虽这么说,但玄丘心里清楚,这次任务不简单。尸魃这东西,寻常僵尸吸人血,它吸的是地脉阴气和生灵怨气,成型至少得百年以上。更麻烦的是,传真里提到“伪满警察制服”——这说明背后可能牵扯到当年的某些阴私。
“算了,”玄丘叹了口气,像拎小鸡似的把章临渊提溜起来,“带上你的《茅山志》,还有你那包辣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藏哪儿了。龙浒山邹家派了邹倒斗,东北出马仙让毛子带着黄家小仙来。你给老子盯紧那俩皮猴子,别让他们把天捅破了!”
章临渊眼睛一亮:“邹倒斗?就是那个去年在龙浒山伏魔殿偷啃供果,被罚扫了三个月厕所的?”
“就是他。”玄丘嘴角抽了抽,“还有毛子,那小子十二岁就敢独闯野狼沟,脖子上的狼牙都是真货。这两个混世魔王凑一块……唉,道祖在上,保佑老道的血压别崩。”
柴油灯在军用帐篷里投下摇晃的光晕,三个少年的影子在帆布墙上扭成了张牙舞爪的怪物。此时已是深夜,林区的气温骤降,呼出的气都凝成了白雾。
邹倒斗盘腿坐在行军床上,身上的迷彩裤膝盖处磨得发白——那是他无数次爬墙钻洞的勋章。腰间别着的不是桃木剑,而是一把秃了头的扫把,扫把杆上还沾着龙浒山厕所特有的青苔。这玩意儿是他偷溜进伏魔殿禁地时,顺手从茅坑边薅来的“法器”,按他的说法:“秽物破邪,厕所乃人间至污之地,这扫把沾染了三年陈尿五年陈屎,阳气……不对,阴气冲天,专克阴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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