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正午,勐巴拉纳西州郊外的山林仿佛一个巨大的、沉默的蒸笼。炽烈的阳光勉力穿透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古老树冠,只在铺满了厚厚腐殖质、潮湿而松软的地面上,投下无数斑驳陆离、摇曳不定的光斑。空气湿热得能拧出水来,混杂着泥土的腥气、腐烂树叶的酸味,以及某种不知名野花散发出的、甜腻得令人头晕的香气,形成一种沉甸甸的、几乎凝滞的氛围。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一口粘稠的温水,带着山林特有的、原始而略带危险的气息。
异常环境调查组郊外租第一小组的五名成员,就在这片仿佛与世隔绝的绿色迷宫中艰难跋涉。汗水早已浸透了他们统一的深灰色制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疲惫不堪的躯体轮廓。裤腿上沾满了泥点,鞋底更是糊了厚厚一层黏土,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
王洋,一个三十五六岁的汉子,面容被常年的风吹日晒刻下了粗糙的痕迹,眉宇间积郁着生活压力带来的烦躁。他挥舞着手中已经有些卷刃的砍刀,奋力劈开一丛纠缠不清的荆棘,嘴里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声音因为疲惫和不满而显得有些沙哑:“我说头儿,这活儿真是干得没劲透了!您瞅瞅那工资条,数字跟蜗牛爬似的,一动不动,说不定哪天还得往下掉!可您再看看这物价,好家伙,坐火箭都没它蹿得快!菜市场里的青菜都快赶上肉价了!”
他喘了口粗气,狠狠一脚踢开挡路的半截枯木,继续倒着苦水,语言粗粝却生动地描绘着他的窘境:“工作量呢?他娘的比山上的野草长得还快!以前还能准点下班,回家喝口热乎汤,现在倒好,天天泡在这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里,搞什么‘异常环境调查’?查个屁!我媳妇现在晚上见我回去,都懒得问我吃没吃饭了,直接摸着黑灯瞎火的我那一身泥,就开玩笑说,‘哟,咱们家的植树模范又满载而归啦?今天种了几亩林子啊?’天天这么折腾,一身臭泥,都快成山顶洞人了!我说上头那些老爷们是不是天天坐办公室,闲出屁来了?哪来那么多妖魔鬼怪等着我们去抓?我看就是撑的!没事找事!”
组长李铁军走在队伍稍前的位置,他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身材微胖,肚子已经有些发福的迹象,脸上总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小心翼翼的神情,仿佛随时在提防着什么。他听到王洋愈发响亮的抱怨,有些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茂密的丛林,眉头习惯性地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里混杂着无奈、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压低声音,带着告诫的口吻说:“王洋!小声点!隔林有耳……少说两句牢骚话,死不了人!仔细点搜查,总没坏处。你……你没听说西城那边工地出的那档子邪乎事吗?那个夜班守材料的工人……死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啊!听发现的人说,肚子被整个剖开,肠子流了一地,最吓人的是……浑身的血都被吸干了!干瘪得像个破麻袋!” 说到“开肠破肚”、“吸干了血”这几个字时,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颤抖,脸色也明显白了几分,拿着强光手电的手下意识地握紧,指节都有些发白,仿佛那血腥恐怖的场景就在眼前浮现,需要紧紧抓住点什么才能稳住心神。
“西城?!西城关我们东城屁事!” 王洋一听,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猛地拔高,脸上因为激动、炎热和长期积压的不满泛着不正常的红光,“我们是东城分局的人!编制、关系都在东城!凭什么一声不吭就把我们调来西城这鬼地方搞什么联合搜查?把我们当什么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万能砖啊?哪儿需要往哪儿搬?我老婆孩子现在还在东城那个破避难所里跟人挤大通铺呢!家里冰锅冷灶,老子现在吃饭,不是去食堂对付那几口跟猪食差不多的玩意儿,就是回家自己下把挂面,连滴香油都懒得放!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他用力挥舞着手臂,动作幅度极大,充分宣泄着内心的委屈和愤懑。
旁边一个瘦高个、眼神灵活中带着几分油滑的组员李岩接过话头,他嘴角撇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弧度,语气充满了鄙夷和不屑:“要我说,王哥,根子就在上面!就那个章临渊,章大局座!你们真以为他是什么得道高人、降妖天师?我看呐,纯粹就是个装神弄鬼的神棍!跑江湖卖狗皮膏药的假把式!嘴皮子利索,会溜须拍马,懂得怎么把上级领导忽悠瘸了,这才爬到了局长的位置!哼,特事局?名字听着挺唬人,什么‘异常环境调查局’,我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空架子,养闲人的地方,白白浪费我们纳税人的血汗钱!” 他说话时,眉毛挑得老高,一脸“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轻蔑神态,还特意加重了“神棍”二字,继续发挥道:“人家国外电影里有个神盾局,牛逼哄哄。咱们这特事局啊,我看改个名算了,就叫‘神棍局’,贴切!形象!”
另一个看起来更老实沉稳些的组员马俊,扶了扶因为汗水不断滑落的眼镜,犹豫了一下,还是插话道:“李岩,话……话也不能这么说吧。我倒是听一些老同事私下议论过……这个章临渊局长,好像确实参与办过不少挺棘手的案子,有些案子听起来都邪乎。就上次那个闹得满城风雨的中学案子,教导主任金枝和后勤主任纪彪,那俩蛀虫,关系网多复杂啊,最后能那么利索地进去啃窝头,听说背后就是一个叫章临渊的出了大力气,用了些……非常规手段,才撬开了铁板。还有更早那个动物园园长帊贾的行贿、违规引进外来物种案,卷宗里好像也提到过一个叫章临渊的顾问参与了。你们说……这两个章临渊,会不会就是同一个人?” 他的语气带着探寻和一丝不确定的好奇,显然对这些内部传闻有所留意,但也不敢完全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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