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拉小队用几乎全军覆没的惨痛代价换回的石破天惊的情报,如同一声沉闷却足以震碎灵魂的丧钟,在龙廷防线每一个核心成员的耳边轰然敲响,余音不绝,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天魔阵营并非因“断脊山”之败而退缩,恰恰相反,它们是在倾注难以想象的资源,酝酿一场以终极召唤为核心、旨在凭借绝对力量将龙廷防线乃至所有希望彻底碾碎、化为齑粉的毁灭性打击。这赤裸裸的真相,如同一盆彻骨冰水,瞬间浇灭了“断脊山”胜利带来的短暂狂热与虚妄的乐观,将最残酷、最令人绝望的现实,血淋淋地摊开在每个人面前。一股前所未有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重压力,如同从九幽深处升起的、无形却重若山岳的冰山,轰然压在了龙廷防线,乃至所有残存幸存者的心头,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然而,与防线内部这种极致紧张、焦虑到几乎要爆裂的氛围形成诡异而恐怖对比的,是防线之外那片魔占区死一般的、令人心悸的寂静。曾经如同永恒背景噪音般不绝于耳、疯狂撕扯着神经的魔物嘶吼、能量对撞的爆炸轰鸣、以及大地被撕裂的闷响,在此刻,竟彻底消失了。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又似凝固沥青般的魔气,不再剧烈地翻涌奔腾,而是像一片无边无际、沉滞得令人绝望的黑色沼泽,死气沉沉地笼罩着远方的天地山川。甚至连风,在吹拂过那片被诅咒的土地时,都仿佛被那粘稠的魔气所吞噬、阻滞,变得无声无息,带来一种近乎真空般的、足以逼疯人的死寂。这种绝对的、极不自然的“宁静”,比以往任何歇斯底里的疯狂进攻都更令人毛骨悚然,灵魂战栗。它绝非和平的序曲,而是毁灭性的暴风雨降临之前,天空低沉压抑到极致、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硫磺与臭氧混合的刺鼻气味、连飞鸟都惊惶远遁、万物屏息的、令人心脏都要停止跳动的死亡预告。这是一种蓄势,一种暴虐到极点的毁灭力量在彻底爆发前,所进行的极致收敛与压缩,仿佛有一双蕴含着无尽恶毒、冰冷与毁灭意志的巨眼,正穿透那厚重得令人绝望的魔气帷幕,毫无感情地、精准地注视着龙廷防线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生命,冷静地计算着最终审判的时刻。
莱恩·多恩陛下,如同一尊历经万古风霜的石像,静静屹立在龙廷堡垒最高耸的了望塔最边缘的垛口之上。凛冽的罡风卷起他墨色的长发与衣袍下摆,猎猎作响,但他挺拔如松的身形却纹丝不动,仿佛已与脚下历经千年烽火、冰冷而坚硬的巨石城垛融为一体。他深邃得如同星渊的眼眸,穿透稀薄而寒冷的晨雾与远方那令人不安的魔气,死死地锁定在极远处那片凝固的、散发着不祥与死亡气息的魔气海洋深处。他的脸色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如同最深沉的寒潭之水,但那双仿佛蕴藏着宇宙生灭、混沌初开的眸子里,却翻涌着常人根本无法想象、也无法承受的沉重压力与冷静到了极致的、近乎残酷的计算推演。他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要更加清楚,这反常到极致的“宁静”背后,所隐藏的、血淋淋的含义——这是暴风雨席卷天地、摧毁万物之前,最危险、也最致命的征兆。天魔阵营正在集中所有能够调动的力量,不计代价地进行着那古老而禁忌的召唤仪式,一旦仪式完成,石破天惊、足以湮灭一切的毁灭狂潮必将随之而来,没有任何侥幸可言。
“传令全军,”良久,莱恩的声音终于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经过千锤百炼的、金属般的冷硬质感与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清晰地传入身后数步外垂手侍立、连大气都不敢喘的传令官耳中,“即刻起,龙廷全线防御体系,进入最高临战状态。所有轮休制度立即取消,哨位明暗岗哨加倍布置,巡逻队次与巡逻范围增加三倍。所有防御工事加固、阵法节点检修维护、武器装备保养调试,必须在十二个时辰内,不,十个时辰内,全部完成,达到最佳战备标准!所有战斗人员与非必要后勤人员,自此刻起,衣不卸甲,兵不离手,随时准备应对最恶劣情况!” 他没有提高声调,也没有任何激昂的情绪,但每一个从他口中吐出的字,都像是一柄冰冷的重锤,狠狠地敲打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带来刺骨的寒意与绝对的清醒。这道命令,瞬间将整个龙廷从内部高度紧张、却仍存一丝侥幸的心理状态,彻底地、无情地推向了实战前的、最后冲刺阶段的死亡倒计时。他深深地明白,这短暂的、用玛拉小队几乎全军覆没的惨烈代价才换来的、宝贵而残忍的“宁静”窗口期,是龙廷最后、也是唯一的备战机会,是死神挥下镰刀前,最后的喘息之机。
下达完这一系列关乎存亡的命令后,莱恩轻轻挥了挥手,屏退了左右所有侍从与官员,只身留在空旷而寒风呼啸的高塔之巅。他需要这绝对的、不被打扰的安静,需要这迫在眉睫的、如同刀锋已经抵住咽喉的死亡压力,来冷静理智到了极点的复盘推演整个战局,将脑海中那个应对“魔君”级甚至更恐怖存在的、尚显粗糙的预案,反复地推敲、打磨、完善,直至达到当前条件下所能想象的极致。他缓缓闭上双眼,将外界的一切干扰彻底隔绝,心神彻底沉入内在的宇宙。脑海中,敌我双方所有的力量对比、地形优劣、资源储备细节、关键人员的状态与能力极限……无数信息如同浩瀚的星图般铺展开来,并以惊人的速度闪烁、碰撞、组合、推演。天魔的终极召唤,其最终目标究竟会是什么?是某个拥有特定诡异领域、擅长精神侵蚀或者规则扭曲的魔君投影?还是纯粹追求最直接、最暴力毁灭力量的混沌存在?龙廷与联军残部在仓促间开始构建的、尝试性的“魔导联合防御阵”,其各个能量节点的强度是否足够均衡?不同体系力量(魔法与修真)的兼容性与能量传导效率,在遭遇超越极限的冲击时,会不会成为最致命的短板?托尔克率领的正面防御军团,在那种层级的攻击下,究竟能支撑多久?莉莉娅和她那支尖刀突袭小队,又该在何种最关键的时机、以何种方式切入战场,才能对那恐怖存在造成有效干扰,或者创造出那一闪即逝的、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战机?自己新掌握不久、消耗巨大的【元神驭剑术】,在哪种极端情况下施展,才能突破位阶的绝对压制,对那种层级的存在造成哪怕一丝一毫的实质性伤害?甚至……必须做的最坏打算……一旦防线被不可抗拒的力量强行突破,哪几条撤离路线生存几率最高?哪些核心人员与技术资料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带走,以为文明保留最后的、渺茫的星星之火?……每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每一种看似荒谬的可能,都在他如同最精密仪器般的大脑中,以超越常人理解的速度进行着推演、碰撞、修正、再推演。他的谋略家本质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极致的、足以压垮任何凡俗心智的死亡压力下,他的思维反而变得如同经过混沌之火淬炼的神晶,剔除了所有杂念与情绪,只剩下绝对理性的计算与洞察,高速运转着,近乎偏执地在那令人绝望的黑暗中,搜寻着那或许根本不存在的一线生机。这种极致的、沉默的思考,比他任何愤怒的咆哮或试图鼓舞人心的激昂演讲,都更能体现此刻局势的严峻和他肩头所承担的、足以压垮星辰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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