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山脚的天蒙蒙亮。
陆凭舟在民宿硬板床上醒来,窗外是湘西特有的湿漉漉的晨雾,带着草木的清冽气息。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床头柜的金丝眼镜,却摸了个空。想起大概是给自己放到了书桌上。
他起身,洗漱完毕,换上熨帖的浅灰色长袖款运动服,将金丝眼镜重新架回鼻梁,镜片后的眼神恢复了惯有的冷静与疏离,只是眼底深处残留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昭示着昨夜的消耗。他缓步下楼,木质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民宿餐厅里已飘散着食物的香气。方恕屿和迟闲川正坐在靠窗的木桌旁,面前各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红油鲜亮的湘西米粉。桌上还放着几碟小菜:酸豆角、剁辣椒、腌萝卜皮,色泽诱人。
“哟,陆教授,早啊!”迟闲川正夹起一筷子米粉,看到陆凭舟下来,立刻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仿佛昨夜那尴尬的和那句石破天惊的“我好不好看”从未发生过。他额前微长的碎发随意垂落,衬得那张脸在晨光中愈发清逸,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看戏般的促狭。“快来尝尝老郭家的米粉,地道得很!再晚点,酸豆角都要被方队抢光了!”
方恕屿正埋头苦干,闻言抬起头,嘴角还沾着一点红油,没好气地瞪了迟闲川一眼:“少污蔑我!明明是你这貔貅把剁辣椒都挖走半瓶了!”他转头对陆凭舟招呼道,“凭舟,快坐。老郭家大儿子手艺不错,这米粉汤头鲜,码子足,配点酸豆角解腻正好。”
陆凭舟脚步微顿,看着迟闲川那副“无事发生”的懒散模样,镜片后的眸光闪了闪,最终归于平静。他微微颔首,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早。”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
老郭的大儿子很快端来一碗米粉,汤色清亮,码着大片的腊肉和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陆凭舟道了声谢,拿起筷子,动作斯文地开始用餐。米粉入口爽滑,汤头浓郁,带着湘西特有的麻辣鲜香,确实地道。
用餐时,方恕屿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正色道:“昨晚我联系了本地分局一个熟人,查了查那个魏九的底。这人行踪飘忽得很,主要在咱们西禹市和周边几个苗寨活动。他在老城区有间铺子,叫‘九寸堂’,名义上是药材铺,但经常关门歇业,神龙见首不见尾。我琢磨着,今天先去他那铺子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堵到他。”
迟闲川吸溜了一口米粉,含糊不清地补充:“南疆蛊术,十有八九跟草药毒虫脱不了干系。他那药材铺,就算不是老巢,也肯定藏着点‘蜕灵蛊’的线索。说不定还能找到点账本啊、进货单啊什么的,看看他最近都捣鼓些什么‘药材’。”他特意在“药材”二字上加了重音,眼神里带着点“你懂的”的意味。
方恕屿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另外,我已经跟老郭打过招呼了,他对西巫山熟得很,让他帮忙留意山里有没有生面孔,或者寨子里有没有什么异常动静。老郭很热心,一口就答应了。”
三人用完早餐,结了账,走出民宿。清晨的西禹市老城区笼罩在薄雾中,青石板路湿漉漉的,反射着天光。他们站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老城区,九寸堂药材铺。”方恕屿报上地址。
司机是个本地大叔,操着浓重的口音:“九寸堂?晓得晓得!那地方偏得很,巷子尽头!”车子启动,在狭窄、湿滑的石板路上穿行。两旁是年代久远的木质吊脚楼和斑驳的砖墙,晾晒的衣物在风中飘荡。空气中混杂着潮湿的霉味、油炸食物的香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难以形容的草药味,复杂而陈旧。
车子七拐八绕,很快停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口。“喏,里面走到底就是九寸堂了,车子进不去。”司机指了指巷子深处。
三人下车,付了车钱。巷子幽深寂静,两侧墙壁高耸,光线有些昏暗。走到尽头,果然看到一扇紧闭的木门,门楣上挂着一块褪色严重的木质招牌,刻着三个模糊的隶书大字——“九寸堂”。门板上挂着一把老式的黄铜大锁,锁身布满铜绿,显得年代久远。
迟闲川率先凑近门缝,鼻翼微动,随即皱了皱眉:“有股腥气,混合着硫磺、雄黄的味道,还有些其他草药……掩盖得不错,但瞒不过鼻子。”他语气笃定。
陆凭舟则仔细观察着门锁和周围环境。他蹲下身,指着门缝下方一块青石板:“锁孔周围灰尘不多,近期应该有人开过。”他用手机放大功能仔细查看,“这里,有几粒暗红色的粉末,很细微,像是……朱砂?”他掏出随身携带的证物袋和镊子,小心地将粉末夹起放入袋中。
方恕屿也凑近看了看,点头道:“是朱砂。”他环顾四周,“这巷子也太安静了,一点人声都没有,连狗叫都听不见。”
迟闲川站直身体,眼神扫过巷子两端,眉头微蹙:“不止安静,阴气也重。这地方‘气’不对,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死气沉沉的,就剩点风吹的呜咽声。”他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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