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那句“够不够换一辆坦克回来开开”，像一颗扔进热油锅里的冰块，让整个窑洞瞬间炸了。
不，连炸的声响都没有，是那种诡异的、连空气都凝固了的死寂。
孔捷刚想点上一根烟，手一抖，烟盒“啪嗒”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张着嘴，直勾勾地看着李云龙，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从疯人院里跑出来的怪物。
赵刚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他扶着桌子的手在剧烈地颤抖，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觉得自己不是在独立团指挥部，而是在一艘由疯子掌舵，正全速冲向冰山的海盗船上。
“李云龙！”赵刚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你是不是疯了？！攻打平安县城？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那是鬼子一个完整的守备大队，加上一个联队的指挥部！还有坚固的城防工事！就凭我们一个团？你这是想带着弟兄们去送死！”
李云龙根本不理他，他那双闪着红光的眼睛，死死地锁着何雨柱，像一头饿狼盯着最后的猎物，等待着那个决定命运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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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雨柱迎着他的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慢悠悠地开口：“我那个朋友有规矩。一颗鬼子兵的脑袋，值一盒子弹。一个鬼子军曹，值一杆三八大盖。一个佐官，能换一门九二炮。”
他顿了顿，目光也投向了地图上“平安县城”那几个字。
“山本一木，是鬼子华北方面军司令官筱冢义男的心腹，是特种作战的专家。他的脑袋……”何雨柱的声音很平，却让在场所有人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很值钱。”
他没有说值不值一辆坦克，但他那笃定的语气，比直接说“值”还要让人疯狂。
“不过，”何雨柱话锋一转，“我朋友的另一个规矩是，先交货，后付款。你得先把山本的脑袋，囫囵个地送到他手上。”
“听见没有！”李云龙一拍大腿，整个人像是被打了鸡血，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老赵！你听见没有！山本那狗日的脑袋，是硬通货！是大买卖！”
“我只听见你在说梦话！”赵刚气得嘴唇都在哆嗦，“你拿什么去取？用你那两门炮去轰开城墙吗？等你架好炮，鬼子的炮弹早就把你轰成渣了！”
“谁说要硬攻了？”李云龙脖子一梗，振振有词，“咱现在不是有大学了嘛！独立团特种作战与炮兵技术大学！咱还有校长和教授！打仗也得讲科学！”
他转过身，对着何雨柱，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活像个请教先生的蒙童：“叔，何教授！您给咱上上课！这第一课，就讲讲怎么用这两门炮，给咱换个铁王八回来！”
孔捷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他觉得李云龙已经彻底魔怔了。
何雨柱没有说话，他走到那副巨大的地图前，从自己的背包里，不紧不慢地又掏出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纸卷。
“我朋友送炮的时候，顺便捎带的。他说，或许用得上。”
在所有人好奇的注视下，他解开绳子，将纸卷在地图上缓缓展开。
那是一幅地图，一幅比他们缴获的任何一份鬼子地图都更清晰、更详尽的地图。
平安县城的地图。
街道、巷弄、城防布局、火力点分布……所有的一切都用工整的笔迹和标准的符号标注得一清二楚。甚至连城外几条隐蔽的排水渠，都画了出来。
而在县城中心，一个建筑物的轮廓上，被一个鲜红的圆圈给圈了起来。
“这是……”李云龙的呼吸都停了，他伸出手指，指着那个红圈。
“山本特工队的指挥部，兼宿舍。”何雨柱的回答，像一块巨石砸进平静的湖面。
窑洞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赵刚扶了扶眼镜，凑上前去，他看着地图上那精准到可怕的细节，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遍又一遍地粉碎。这已经不是情报了，这简直就是上帝视角。
“有了这个……有了这个……”李云龙喃喃自语，他的眼睛里，那疯狂的光芒越来越盛，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山本一木的脑袋被自己拎在手里的情景。
“光有地图还不够。”何雨柱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又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薄薄的小册子，随手扔在了桌上。
那册子的封面很简单，没有图画，只有几个笨拙却有力的汉字——《T-26型坦克驾驶与简易维修入门》。
“轰！”
李云龙的脑子，彻底炸了。
他不是冲过去，而是像朝圣一样，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伸出两只发抖的手，将那本小册子捧了起来。他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但那几个字，他还是认得的。
坦克！
他翻开册子，里面全是图画，画着各种各样的操纵杆、踏板，还有坦克内部的结构图，旁边配着简单易懂的标注。
“哈哈……哈哈哈哈……”李云龙突然仰天大笑，那笑声里充满了狂喜和癫疯，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猛地转过身，一把抓住赵刚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几乎是吼着说道：“老赵！我的政委！你看见了吗！看见了吗！教科书！这就是咱们大学的教科书！山本的脑袋，就是咱们的毕业考试！”
“你……你……”赵刚被他摇得头晕眼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传我命令！”李云龙松开赵刚，一把抢过那张宝贝地图和那本更宝贝的“坦克驾驶手册”，对着在场的营连长们吼道，“从今天起，独立团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所有的训练，都给老子围绕着这张地图和这本书来！”
他指着张大彪：“你的一营，给老子把攻城战术往死里练！”
他又指着刚成立的炮兵连：“你们这帮兔崽子，半个月内，要是不能把那两门克虏伯玩得比自己的婆娘还熟，就给老子滚去喂马！”
最后，他把目光投向赵刚，脸上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和狂热。
“老赵，挑人！给我从全团挑三十个最机灵、识字的兵！不，五十个！成立‘坦克驾驶与维修学习班’！我亲自当班长，柱子叔当总教官！半个月后，老子要亲自考核！谁要是敢不用心，老子毙了他！”
他高高举起那本薄薄的册子，像举着一面旗帜。
“告诉弟兄们！仗，咱们要打！书，咱们也要念！等打下了平安县城，老子要开着坦克，带弟兄们去太原城里兜风！”
看着彻底陷入癫狂状态的李云龙，赵刚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这个世界，大概是真的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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