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海的霜降总带着清冽的寒意,越秀山北麓的“回春药庐”里,药柜上的抽屉在风中微微作响,铜制的药臼里还残留着研磨后的药渣,空气中弥漫着当归的醇厚与薄荷的清凉。陈晓明踏着铺满落叶的石阶走进药庐时,药庐的传人药伯正对着一屉发霉的药材发愁——那些刚晒好的川贝母,昨夜还干燥饱满,今早却长出青绿色的霉斑,根茎软腐,像是被雨水浸泡过,更怪的是,夜里总能听到药碾子传来“吱呀”的转动声,却不见人影,药炉也会自己燃起火星,将炉边的艾草烤出袅袅青烟,在药案上聚成“济”字的形状。
“陈先生,您可算来了。”药伯的手指沾着药粉,指甲缝里还留着炮制药材的焦痕,他捏起一块发霉的川贝,声音里带着痛心,“这已经是第十五屉了,前几屉的黄芪、枸杞,不是虫蛀就是泛油,有株存放了三十年的野山参,昨天还好好的,今早一看,参须全断了,参体上布满黑褐色的斑点。有个行医一辈子的老郎中说,夜里看到药柜旁有个穿长衫的影子在抓药,药戥子称得精准,可药庐的门是从里面闩死的,我睡前还检查过药屉。”
陈晓明走到药屉前,拿起一片发霉的川贝。霉斑下的纹路里藏着一股温润而厚重的能量,与云雾茶庄的茶香同源,却带着更沉静的草木气,像未熬好的汤药,藏着化不开的仁心。平衡之力探入的瞬间,他“看到”了清晰的画面:日军的军靴踢翻药柜,士兵们抢夺疗伤的药材;一个戴老花镜的老郎中将几包止血的金疮药塞进药箱,日军的刺刀划破了他的袖口,他却把最后一包药塞进伤员的怀里,嘶吼着“这药能救命,你们抢了就是造孽”,最后被拖拽着扔出药庐,药箱的碎片散落一地,其中一包药粉撒在地上,像一捧散落的星辰……
“这药庐……抗战时救过伤员?”陈晓明问道。回春药庐是粤海最老的药庐之一,始创于清末光绪年间,药伯的祖父药济世曾是远近闻名的郎中,以“一手炮制术,十付见效方”着称,抗战时曾冒着生命危险,为游击队和受伤的百姓疗伤,将珍贵的药材藏在药柜的夹层里,却在一次日军搜查中,为保护药品不被抢走,被殴打致伤,不久后病逝,那些他拼死护住的药材,救了上百个伤员的性命。
药伯引着他走到药庐的内室,斑驳的药柜上还留着刀劈的痕迹,其中一个药屉的锁扣被撬坏,里面残留着几包用油纸包裹的草药,隐约能闻到三七与血竭的混合气息。“我爷爷就是为了护这箱金疮药没的,”药伯抚摸着药柜的裂痕,声音哽咽,“那天日军听说药庐‘私藏伤兵’,把药柜砸了个稀烂,我爷爷把金疮药藏在《本草纲目》的夹层里,说‘这药是给救人用的,不是给你们杀人用的’。他们用枪托打他的腰,问他伤员在哪,他硬是咬着牙说‘在我心里’,最后被拖到雪地里冻了一夜,回来就咳血,没等到第二年开春就去了……等我们整理药柜时,那箱药还好好的,《本草纲目》的书页上,沾着他咳出的血渍,正好落在‘救死扶伤’四个字上。”
他从药柜的暗格里掏出一个木盒,里面装着一把铜制的药戥子,戥杆上刻着“济世”二字,是药济世的信物,戥盘边缘还留着撞击的凹痕。木盒底下压着一本泛黄的《回春药庐药案》,其中一页用工笔小楷写着“药者,仁也,草木有性,医者有心,炮制要得法,配伍要精准,一味药可活一命,一剂方可安一家,心不正则药不灵,德不厚则方无效”,旁边有药济世的批注:“药庐的柜,装的是草木,藏的是仁心,郎中的手要稳,心要更善,一付药能看出医德,十年诊方知济世之难。吾孙若见此,当记‘药能医病,德能医心,宁舍药,不舍德’,莫因利而售假,莫因险而拒诊。”
陈晓明拿起那把药戥子,指尖触到“济世”二字的刻痕,能量波动格外强烈。平衡之力流转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药济世的执念——那是对医者仁心的坚守,对“未救完的生命”的牵挂,这种执念附着在药材与药柜上,看到如今的药伯为了赚钱,把药庐改成了“养生保健品店”,用劣质的药材冒充道地药材,甚至编造“包治百病”的虚假药方欺骗老人,把药济世的药案锁起来当摆设,还请了“神医”坐堂忽悠顾客,才会让药材发霉、药碾自转,其实是想唤醒他对“药庐初心”的记忆。
“不是药灵索命,是你祖父的执念在‘护仁’。”陈晓明将药戥子放回木盒,“他当年用命守护的,不只是药材,更是医者的仁心与济世的本分。你现在卖假售劣、轻慢生命,他才会用这种方式提醒。”
药伯的脸瞬间涨红,他抓起一包劣质的枸杞,颗粒干瘪,还混着不少杂质:“爷爷总说,好药材要‘道地取材,精心炮制’,哪怕多花几倍的价钱,也要收最好的药,炮制药材要‘酒蒸、蜜炙、醋淬’,一步都不能省。这几年劣质药材利润高,我看着别人都在卖,就……就也进了货,保健品店赚钱快,就把问诊的桌子撤了……是我黑心,丢了爷爷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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