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缓缓驶入苏州北站,车厢内的空调风带着江南特有的湿润气息,取代了沿途中原地带的干燥。林砚收起《晋商技艺图谱》,将夹在其中的叶承宗手迹麻纸小心翼翼地压在背包内侧,指尖仍残留着锦盒封面温润的包浆触感。苏晓早已整理好行李,目光透过车窗,落在站台上方悬挂的“苏州”二字牌匾上——字体是典型的苏式书法,飘逸灵动,与晋商大院匾额的雄浑厚重截然不同,仿佛一脚踏入了另一个时空。
“到哉,到哉!”车厢门刚打开,一阵软糯婉转的吴语便飘了进来,带着江南水乡独有的温软质感。站台边,一位身着浅蓝色衬衫、扎着低马尾的女子正挥手,胸前挂着“苏州文物局”的工作牌,笑容温婉却透着干练。她身后跟着两名工作人员,手里捧着密封的文件袋和一个黑色的硬质箱子,显然是等候已久。
“林老师、苏小姐,倷好!”女子快步迎上来,吴语的尾音带着自然的上扬,听着格外亲切,“我是苏州文物局的李梅,专门来接倷伲。一路高铁坐下来,辛苦哉!”她说话时眉眼弯弯,眼神里满是真诚,随即又切换成略带吴语腔调的普通话补充,“怕倷听不懂吴侬软语,我尽量说普通话,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问我。”
“李科长,麻烦你特意跑一趟,辛苦了。”林砚伸出手与她相握,感受到对方指尖的微凉与干燥,显然是长期处理纸质资料或文物形成的触感。苏晓也跟着问好,目光不自觉地扫过李梅身后的黑色箱子,心中隐约猜到里面可能是关键线索。
“应该的,应该的!”李梅笑着摆手,视线落在林砚的背包和苏晓手中的木盒上,“倷伲带的这些,都是修复和查线索要用的吧?车上人多,我们先去停车场,路上我给倷伲讲讲目前的情况。”
一行人穿过熙攘的出站口,江南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水汽和草木的清香,与晋地干燥凛冽的风截然不同。青瓦白墙的建筑沿道路两侧延伸,墙角爬着翠绿的藤蔓,偶尔能看到穿汉服的姑娘撑着油纸伞走过,裙摆扫过青石板路,留下淡淡的身影,宛如从古画中走出一般。
“苏州这几日一直阴着天,空气润得很,对古建保护好,但也怕假山的石缝里积水。”李梅边走边说,脚步轻快,“镜水园的假山是三日前坍塌的,当时正好有游客在附近,没伤人,但塌得挺突然——好好的山体中间塌出个大洞,露出来不少刻着字的石块,我们赶紧封锁了现场,派安保24小时守着。”
林砚点点头,问道:“坍塌是自然风化,还是人为?”
“目前看像是自然坍塌。”李梅眉头微蹙,语气略带不确定,“太湖石本身就多孔疏松,加上这几年雨水多,石缝里的土壤被泡软,可能就撑不住了。但奇怪的是,塌出来的石块上都有刻字,而且是同一个人的笔迹,我们初步判断是清代的瘦金体,落款像是‘叶承宗记’。”
苏晓心中一动,与林砚交换了一个眼神:“李科长,你们已经辨认出部分文字了吗?”
“是的,我们清理出23块刻有文字的石块,都做了拓片和高清拍照。”李梅指了指身后工作人员手中的文件袋,“初步辨认出‘暗道建造法’‘九曲连环’‘石缝藏机’‘藏物于檐’这几个关键词,具体的还得等倷伲来解读——毕竟叶承宗的笔迹和相关线索,倷伲比我们熟悉得多。”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停车场,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路边。李梅打开后备箱,让工作人员把文件袋和黑色箱子放进去,笑着对林砚和苏晓说:“倷伲坐前面吧,路上我把资料给倷伲过目,有什么疑问我们随时聊。”
林砚和苏晓坐进前排,李梅坐在副驾驶座,转头递过来一个厚厚的文件袋:“这里面是所有刻字石块的照片和拓片复印件,原件我们已经妥善保管起来了。倷伲先看看,初步有个印象。”
林砚接过文件袋,指尖触及袋口的密封贴,感受到纸张的厚重。他打开文件袋,取出一叠A4纸打印的照片和拓片,第一张照片就是坍塌现场的全景——太湖石堆叠的假山中间,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大洞赫然在目,洞口边缘散落着大小不一的石块,部分石块上能清晰看到黑色的刻字,笔锋凌厉,与故宫冷官家书上的瘦金体如出一辙,正是叶承宗的笔迹。
“这太湖石的质地很特殊。”林砚指着照片上的石块,语气带着专业的审视,“表面多孔,纹理细腻,是典型的‘花石纲’遗石,密度比晋商大院的青砖低得多,修复时不能用糯米灰浆,否则会腐蚀石材。”
李梅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林老师果然专业!我们之前也担心修复材料的问题,还没敢轻易动手。镜水园是清代园林的珍品,这假山又是叶承宗亲手设计的,万万不能修坏了。”
苏晓接过另一张拓片,上面的文字已经用红笔圈出,“藏物于檐”四个字格外醒目。她指尖拂过拓片上凹凸不平的字迹,抬头对林砚说:“‘藏物于檐’,会不会就是指敦煌莫高窟的木构窟檐?叶承宗在镜水园留下这个提示,应该是在告诉我们,最后一块镇物的具体位置,就在檐下的某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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