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菲斯缓缓起身,夜风拂过墓园,松针簌簌作响,仿佛天地也在静听这段未尽的往事,就在这片寂静中,阿尔顿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滞重。
“我们的父亲威尔顿男爵很英勇……”他目光凝在墓碑上,喉结微微滚动,“那是在北境峡谷的伏击战,卡顿公国突然调动三支轻骑军团,绕过前哨,直插我方补给线。父亲当时随鲁尔斯王国的主力部队驻防,奉命协防侧翼。”
“敌军突至,我军措手不及。上级将领下令全面撤退,而父亲……被指派断后。父亲死守峡谷隘口,他们以血肉之躯阻挡敌军铁骑,一次次击退冲锋。可敌众我寡,防线终究被撕开,就在部队即将溃散之际,骑士队长米哈尔站了出来。”
阿尔顿的声音微微发颤,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米哈尔主动请命,率领仅存的二十名骑士,发动决死冲锋,他们以自身为饵,硬生生将卡顿主力从父亲身边引开。”
“那一战,惨烈至极。”阿尔顿闭了闭眼,仿佛仍能看到那片血染的荒原,“米哈尔身中七箭,战马被长矛刺穿倒地。他爬起来,拄剑而立,怒吼着让父亲快撤。敌军围拢,长矛如林,他一人挡在隘口,斩杀数名敌军,直至最后一矛贯穿胸膛……”
艾菲斯听着阿尔顿的讲述,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但米哈尔的牺牲,撕开了敌军阵型一角,但卡顿军队重新集结的速度太快,父亲最终没有成功逃离,父亲率残部死战,斩敌数十,战马毙命,铠甲碎裂,最终力竭倒地,从我们领地带去的骑士和扈从无一幸免,全部战死。”
阿尔顿说到这里,声音彻底哑了下去。
“战后,鲁尔斯的主力早已远撤,没有人为父亲收殓遗体。”
夜风骤起,吹动墓碑前那束干花,花瓣零落如泪,艾菲斯缓缓跪下,额头轻抵冰冷的石碑。
原本沉默冷峻的兄弟二人,在父亲墓前的沉重回忆中,竟罕见地让两人打开了话匣子。
阿尔顿望着父亲的墓碑,忽然低声道:“你知道吗……当年家里原本没有打算再要孩子,直到我十四岁,天赋觉醒失败那年。”
听到这个,艾菲斯一怔,抬眼看向兄长。
阿尔顿苦笑了一下,目光空茫,仿佛回到了那个被遗忘的童年。
“我天赋觉醒失败,并且没有魔力亲和,无法修习魔法,当时父亲虽未责骂,可我看得出他的失望。”
他声音渐沉,带着压抑多年的痛楚:“从那以后,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变了,同一年,他们决定再生一个孩子,再赌一次可能性。
所以……你出生了。”
艾菲斯呼吸一滞,他从未听说过这些。
“我恨过。”阿尔顿终于说出那句藏了三十年的话,“我恨为什么我没有觉醒出天赋,恨为什么我生来就不够好,恨父母为何要再要一个孩子来‘替代’我。
我当时也讨厌你……因为你的出生就分走了父母对我的爱,我觉得是父母抛弃了自己。”
片刻后,阿尔顿睁开眼,目光复杂地看向艾菲斯:“可我又知道……你没有错。所以我一直很矛盾。一边讨厌你分走了父母的爱与期待,同时又知道,你是无辜的,不应该冷漠对待你。
当初得知你的魔法天赋也仅为F阶,元素亲和度也低下时,我曾暗自窃喜过。”
艾菲斯静静听着,他从未想过,自己平静的童年背后,竟藏着兄长如此深重的孤独与挣扎。
“艾菲斯,”阿尔顿的声音低沉而凝重,目光落在远处霍曼领的轮廓上,仿佛在凝视着不可知的未来,“虽然我的孩子还没经历天赋觉醒,还不知道将来会走哪条路……但如今,作为一个领主,作为一个父亲,我现在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他顿了顿,喉头微动,像是在压抑某种深埋的情绪:“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也可能被征召到前线。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不敢想领地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的两个孩子还那么小,若失去庇护,该如何活下去。”
他缓缓转过身,直视艾菲斯的眼睛,目光中不再有往日的疏离与戒备,取而代之的是一份近乎恳求的沉重:
“如果……有那么一天,领地不保,我没能回来——我请求你,看在血脉的份上,看在母亲的份上,哪怕只当他们是无辜的孩子……也请替我,护他们周全。”
艾菲斯神色凝重,深深看了阿尔顿一眼,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那不是一个轻率的承诺,而是一份誓言。
阿尔顿看到艾菲斯点头,紧绷的肩线微微松弛。他转身迈步,领着艾菲斯离开墓地,朝着男爵馆外的领地走去。
黄昏刚过,还未入夜,阿尔顿一边前行,一边习惯性地扫视四周——了望塔上的哨兵是否在岗,围墙的修补进度,巡逻队的路线是否有疏漏。自从边境战事爆发,周边盗匪频繁出没,阿尔顿每晚都会亲自巡视一遍。
就在此时,一阵清脆却执拗的童声划破夜色。
“我以后也要当骑士!像父亲一样守护领主!”
艾菲斯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正挥舞着一根木剑,满脸倔强地对着身旁劝阻他的母亲大声宣告。
阿尔顿低声说道:“他是骑士队长米哈尔的遗孤。”
艾菲斯浑身一僵,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若是从前,他定会蹲下身,揉揉孩子的头,温柔地告诉他:“你一定会成为最勇敢的骑士。”
毕竟,米哈尔用生命践行了忠诚,而父亲威尔顿,也曾是仁厚爱民的领主。这样的誓言,曾是荣耀的象征,是少年热血中最纯粹的信仰。
可如今,他却沉默了。
自从在阿尔斯口中听到那些被贵族随意丢弃的领民和骑士的遭遇后,他再也无法将“守护领主”这四个字,简单地等同于正义与光辉。
他望着那孩子明亮的眼睛,心中翻涌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敬佩米哈尔的忠勇,怜惜这孩子的纯真。
他张了张口,想要鼓励,却发现话语卡在喉咙里,沉重得无法出口。
最终,艾菲斯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那孩子身上,低声道:“……愿你长大后,依然相信自己今日所说的话。”
声音很轻,轻到没有人可以听到,却承载着他对这个乱世最深的疑虑,与最痛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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