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九年,七月十五。黄昏。索诺拉沙漠,红石峡谷。
残阳如血,将这片红褐色的峡谷染得愈发凄艳。两侧岩壁上,几只秃鹫懒洋洋地盘旋,似乎已经预感到即将到来的盛宴,发出几声嘶哑的鸣叫。
两军对垒。
一方,是依然停留在十七世纪初、衣着华丽、排成密集方阵的西班牙 “圣地亚哥”军团。半身板甲在夕阳下反射着金光,巨大的勃艮第十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神父们举着十字架,口中不停诵经,整个方阵仿佛正在进行一场以生命为祭品的露天弥撒。
另一方,则是横亘在铁轨之上、浑身漆黑、喷吐着浓烟与蒸汽的 “镇洲号”装甲列车,以及十几辆像甲虫一样趴在沙地上的蒸汽坦克。它们没有华丽的旗帜,没有鼓号手,只有冷冰冰的钢铁撞击声与锅炉的低吼,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工业冷感。
这是两个国家的战争,更是两个时代的决判。
“为了国王!为了上帝!冲锋!”
帕切科总督拔出佩剑,剑尖直指前方那头钢铁巨兽,嗓音因为恐惧和狂热而变得尖利扭曲:
“那是魔鬼的幻术!那是纸糊的老虎!只要冲上去,把圣水洒在它身上,它就会生锈,它就会崩塌!”
“炮兵!开火!给我轰烂它!”
在他的怒吼声中,西班牙阵地前的二十门青铜加农炮被推了出来。炮手们满头大汗地装填火药与实心弹,点燃引信。
“轰!轰!轰!”
白烟腾起,几枚铁弹拖着尾烟呼啸而出,砸向两里外的装甲列车。
然而,在这个距离上,滑膛炮的精度简直是一场笑话。大部分炮弹都落在空地上,激起一团团黄沙;只有一枚运气极好的炮弹击中了列车侧面的装甲板,发出一声清脆的“当”——连个坑都没砸出来,就无力地弹飞了。
本溪特种钢板冰冷地反光,仿佛在嘲笑这些铸铁弹丸的可怜。
“这就是他们的全力?”
装甲列车指挥车厢内,李苏放下望远镜,透过观察缝,看着对面乱糟糟的硝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手里端着一杯刚从车厢冰柜里拿出的酸梅汤,杯壁上挂着一圈细密的水珠,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刺眼。
“孙得胜。”
“在!”
“告诉炮兵,我不喜欢有人拿石头砸我的车。”
“清除敌方炮兵阵地。用高爆弹,让他们安静点。”
“是!”
随着命令下达,装甲列车侧面的装甲板缓缓滑开,露出六门黑洞洞的 75 毫米后装野战炮。口径不算吓人,但采用最新线膛和定装弹药,精度与射速远非西班牙的前装青铜炮可比。
“距离一千二百米。标尺三。”
“炮一至炮六,三发急速射——放!”
“轰!轰!轰!”
并没有漫天遮天的白烟,只有炮口喷出的橘红火舌,以及高爆弹划破空气的尖啸。
几秒钟后。
西班牙炮兵阵地,被烈焰与震波同时吞噬。
不同于实心弹的钝击,高爆弹内装填的是经过宋应星团队改良的苦味酸炸药。弹丸落地瞬间炸裂,巨大的冲击波夹杂着无数弹片,像一场旋风般席卷开来,将暴露在外的炮位尽数笼罩。
“轰隆——!!!”
随着一声殉爆的巨响,西班牙人堆放在炮位旁的火药桶被引燃。
二十门精致的青铜炮,连同几百名炮手,在一瞬间化为碎片。断裂的炮管、飞散的木架、带着火星的人体残块被掀上半空,又像下雨一样洒落下来。
帕切科总督被气浪掀翻在地,狼狈地从沙堆里爬起来,满脸是灰,耳边嗡嗡作响。
“我的炮……我的炮啊……”
他看着那一堆冒烟的废铁,胸口像被人硬生生掏掉一块——那是新西班牙五十年积攒下来的家底,还没来得及发威,就在对方不屑的一轮排炮里变成了残渣。
“冲锋!全军冲锋!”
他知道不能再等。再等下去,他们只配做靶子。恐惧让他失去了最后的冷静,只能把希望押在他熟悉的那套旧战术上。
“步兵方阵,前进!只要贴近了,他们的大炮就没用了!”
“上帝与我们同在!杀啊——!!!”
在绝望与宗教狂热的驱使下,三千名“圣地亚哥”军团步兵排成了标准的大方阵。长矛手列于外围,火枪手在方阵内部,带着鼓声,一步一顿地向着装甲列车推进。
两翼,一千名龙骑兵拔出马刀,策马加速,试图从侧面包抄。
这是一幕极其壮烈,也极其悲哀的画面。
就像是一群拿着长矛和火绳枪的骑士,试图撞向一堵会喷火的钢铁城墙。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极长,仿佛是在为一个旧时代送葬。
……
“距离五百米。”
装甲列车上,孙得胜的报数声冷得像铁。
“距离三百米。”
“机枪塔,准备。”
列车顶部三座半球形装甲塔缓缓转动,枪口稳稳锁定人群最密集的方阵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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