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九年,七月十五。新西班牙总督区北部边境,索诺拉沙漠。
烈日如熔化的金汤,无情地泼洒在这片干旱贫瘠的土地上。地表的空气被炙烤得扭曲变形,连远处巨大的仙人掌都仿佛在热浪中痛苦地扭动。这里是北美大陆最炎热、最缺水的地带之一,被称为“魔鬼的烤盘”。
在这片死亡之海上,一支庞大而臃肿的队伍正在缓慢蠕动,扬起的尘土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空。
那是帕切科总督亲自率领的 “第二次北伐十字军”。
号称十万,实则五万。
其中包括三千名身穿半身板甲、手持重型火绳枪的 “圣地亚哥”军团步兵——这是西班牙大方阵的最后余晖;一千名身披胸甲、头戴铁盔的殖民地龙骑兵;以及四万多名衣衫褴褛、手持长矛和弓箭、背着沉重辎重的印第安仆从军和临时征召来的囚犯兵。
队伍最前方,高擎着一个巨大的、镶嵌着黄金和宝石的木制十字架。随军的几十名黑袍神父,虽然热得满脸通红,法袍几乎能拧出水,却依然手持圣水壶,一边走一边向干裂的土地洒水,口中高唱拉丁文的赞美诗。
“上帝保佑西班牙!净化异教徒!”
帕切科总督骑在一匹高大的安达卢西亚白马上。尽管热得汗流浃背、内衣早已湿透,他仍固执地穿着全套天鹅绒总督礼服,脖子上挂着沉重的金羊毛勋章——那是他的体面,也是他最后的盔甲。
天鹅绒下,他肩膀上那道被流弹擦过的旧伤隐隐作痛,让他时刻记得,两年前在红石峡谷,他的第一支“北伐十字军”是怎样在那条铁龙面前土崩瓦解的。
这一次,他不再自欺地称之为“武装游行”,但在所有人面前,他仍必须摆出一副神圣远征的模样。
“总督阁下,水……水不够了。”
后勤官骑着一匹瘦骨嶙峋的骡子颠簸着赶来,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
“那些该死的阿帕奇人昨晚又偷袭了我们的水车,还在沿途的水井里投了死马。士兵们已经开始……喝尿了。每天都有几百人中暑倒下。”
“忍耐。”
帕切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眼神阴鸷而狂热:
“这是上帝对我们信仰的考验。”
“只要穿过这片沙漠,到了北方那个异教徒的巢穴——那里有喝不完的美酒,有堆成山的金银,还有那条该死的铁龙的铁皮和图纸。”
他咬紧牙关,像是在说服别人,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传令下去!掉队者斩!敢言退者斩!”
“为了国王,为了西班牙——前进!”
在皮鞭和宗教口号的驱使下,这支庞大却虚弱的军队,像一群被赶往祭坛的羔羊,一步一步,迈向北方已经张开的死亡陷阱。
……
与此同时。前方一百里,图森前哨站。
这里原本是一片荒凉的戈壁。两年前,工兵曾在此秘密铺过短短三十里的军用铁轨,如今,那些铁轨已经被拓宽、加固,向北向南延伸,接入了金山卫放射出去的铁路网络。
两条乌黑发亮的铁轨像利剑一样,笔直刺向沙漠的边缘。
金山卫-图森军用铁路。
这是李苏动用了数万名劳工、耗时一年半不断扩建出来的生命线。它不仅是运矿和运粮的通道,更是战争的钢铁神经。
“况且——况且——”
伴随着有节奏的震动声,一列喷吐着黑烟的火车缓缓驶入新建好的站台。
车门打开,跳下来的不是被晒得半死的步兵,而是一群群精神饱满、身穿土黄色迷彩服的神机营士兵。他们背着统一制式的背包,腰间挂着崭新的弹药袋,有人甚至还一边嚼着冰镇酸梅片——那是刚从车厢里的简易冰柜(硝石制冰)里拿出来的。
紧接着,平板车上的帆布被掀开。
露出了一个个令人胆寒的钢铁怪物。
那是二十门 75 毫米后装野战炮,以及十辆依靠履带行进的 “蒸汽坦克”(赑屃三型)——本质是加装了装甲和马克沁机枪的蒸汽拖拉机,外形粗糙却充满压迫感。
“卸车!构筑阵地!”
孙得胜跳下火车,眺望着远方隐约升起的尘龙,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这帮西班牙人还在用两条腿走路,顶着烈日啃干饼。”
“咱们坐着火车吹着凉风就到了。”
“这就叫——后勤学的降维打击。”
李苏从指挥车厢走了出来,披着一件薄风衣,手里拿着一根教鞭,指着前方荒原。
“他们走一个月,要死一半人。”
“我们走一天,连一滴汗都不必多流。”
他淡淡道:
“这场仗,在他们踏进沙漠的那一刻,就已经输了。”
“王爷,那还要不要把大家伙都拉出来?”
孙得胜朝列车尾部看了一眼——最后几节车厢被厚厚的铁皮和帆布遮蔽着,里面藏着的是整个东洲战场最可怕的秘密。
“当然。”
李苏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既然他们又把十字架抬上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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