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江州刚醒透,晨露就像撒在梯田上的碎银,沾在稻穗尖上,被初升的太阳一照,折射出暖融融的光。最陡的那片梯田里,老陈头已经弓着腰割了半亩稻,他手里的镰刀磨得能映出人影,“唰” 地一下贴着地皮划过,一丛沉甸甸的稻穗就被拦腰截断,稻秆上的露水顺着刀刃滴在他手背上,凉丝丝的,却没让他停下动作 —— 今天是个好天气,得趁太阳没烈起来多割点。
“爷爷,等等俺!” 小石头光着脚丫子在田埂上跑,裤腿卷到膝盖,沾了不少泥点,怀里抱着个小竹筐,专捡被风吹落的稻穗。他跑得急,脚一滑差点摔进田里,老陈头赶紧伸手拉了他一把,掌心的老茧蹭得小石头胳膊有点痒。
“慢点儿跑,稻穗又不会长腿跑了。” 老陈头笑着骂了句,眼里却满是疼惜。小石头蹲下来,把刚捡的稻穗放进筐里,稻穗堆得已经冒尖,他拿起一穗数了数,米粒密密匝匝挤在一起,比去年的稻穗粗了一圈:“爷爷,这穗稻有五十六粒!去年俺数的最多才三十四粒,今年咋长这么好?”
“傻小子,这是秦大人教俺们弄的梯田啊!” 老陈头直起腰,捶了捶发酸的腰眼,指着田埂边的陶管,“你看那陶管,下雨能排水,不让稻根泡烂;还有俺们铺在田里的稻草,烂了能肥地,稻子能不长得好?” 他捡起一粒稻子,放进嘴里嚼了嚼,米香混着点甜味在嘴里散开,“今年这稻子,磨成米煮出来的饭,肯定香得能多吃两碗。”
不远处的打谷场早就是一片热闹。李二光着膀子,古铜色的脊梁上渗着汗,正推着水力打麦机的木轮 —— 这机器是墨家弟子改的,比去年的更轻巧,他一使劲,木轮 “咕噜咕噜” 转得飞快,稻穗从漏斗倒进去,麦粒顺着倾斜的竹筛滑进大竹筐,麦壳被侧面的风箱吹到旁边的草堆上,没一会儿就堆成了个毛茸茸的小山。
“李二哥,你这力气,怕是能把机器推飞喽!” 张寡妇带着几个妇人,坐在场边的石板上缝麻布口袋,手里的针线飞得快,每个口袋都缝得结结实实。她手里的口袋刚缝好,就被旁边的汉子拿去装麦粒,装得鼓鼓的,口一扎,得两个汉子搭着肩才抬得动。
李二停下手里的活,抹了把汗,声音洪亮:“俺这是高兴!去年俺家两亩坡地,收的稻子还不够俺家三口人吃半年,今年这一亩梯田,看这架势最少四十石!俺家娃以后再也不用跟着俺吃野菜粥了!”
“可不是嘛!” 旁边的王二扛着一捆稻穗过来,往打麦机旁一放,“俺家那坡地今年也种了稻,长得稀稀拉拉的,俺打算明年就改成梯田,跟着秦大人学,肯定能有好收成!”
正说着,远处的山路扬起一阵尘土,马蹄声 “哒哒” 地越来越近。打谷场上的人都直起腰往那边看,李二眯着眼:“是秦大人!还有几个穿官服的,怕是咸阳来的人!”
果然,没一会儿,秦风就领着几个人到了打谷场。他穿的布袍沾了点稻壳,显然是路上看过别的梯田。旁边跟着农官赵都尉,还有墨家弟子墨渊,墨渊手里还提着个木盒,里面装着测产用的小工具。最前面两个穿官服的,一个五十多岁,两鬓斑白,官服袖口磨得有点毛边,手里攥着一卷竹简,是朝廷派来的粮官刘大人;另一个三十出头,衣服光鲜,腰间系着锦带,眼神里带着点倨傲,是李斯的门生王主事 —— 后来百姓才知道,这次他们来,是要核实秦风奏报的 “梯田亩产四十石”,毕竟往年江州坡地最高才十五石,翻两倍多的产量,朝廷总得亲眼见才信。
“秦大人!您可算来了!” 老陈头扔下镰刀,踩着田埂往打谷场跑,手里还攥着刚割的一穗稻,稻粒蹭得他手心痒痒的,“您看这稻子,颗粒多饱满,今年肯定能收不少!”
秦风笑着接过稻穗,指尖捻起一粒放进嘴里,慢慢嚼着,米香在舌尖散开:“老陈叔,今年的稻子确实顶好。这位是刘粮官,这位是王主事,他们是来验证梯田产量的,咱们选几块有代表性的田,好好测测,让咸阳也看看咱们江州的收成到底咋样!”
刘粮官上前一步,目光扫过打谷场的麦粒堆,又翻开手里的竹简 —— 那是过去五年江州的粮产记录,上面用墨笔写得清清楚楚:“始皇二十三年,江州坡地稻亩产十三石;二十四年,十二石;二十五年,十五石……” 他抬起头,语气沉稳:“秦大人,往年江州坡地种稻,亩产最高不过十五石,最低才十石。您奏报说梯田亩产四十石,这差距太大,朝廷得核实清楚,一粒粮都不能虚。”
王主事则抱着胳膊,往打谷场的麦粒堆瞥了一眼,嘴角撇了撇:“秦大人,不是下官不信您,只是‘亩产翻倍’这话,传出去怕是有人会说您虚报邀功。毕竟这梯田刚开一年,土还没养肥,哪能一下子长这么好?说不定是您选的田块特殊,比如离水渠近,水多肥足,换块田未必能有这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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