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南郡裹在一片湿漉漉的绿里,雨下得绵密,像扯不断的银丝,落在稻田里溅起细碎的水花,“沙沙” 声混着稻叶的 “哗啦啦”,倒比北方的风沙多了几分软劲儿。可这份软劲儿,却让刚到江陵县的秦风皱紧了眉头,田埂上的黏土踩上去 “咕叽咕叽” 响,沾在鞋上甩都甩不掉,连裤脚都被黏泥裹得沉甸甸的。之前试种的五亩区田稻,此刻更是蔫得没了精神,一半稻苗的根须发黑发黏,轻轻一拔就从泥里脱出来,叶尖还挂着浑浊的泥水。
“秦大人!您可算来了!” 李二扛着把断了柄的锄头,踩着泥坑一路小跑过来,裤腿卷到膝盖,小腿上的泥点被雨水冲得一道一道的,“这稻苗又烂根了!俺们照着《大秦农要》里写的‘区田坑深一尺,宽一尺’挖的坑,还埋了直陶管,可这雨一下就是三天,水全积在坑里排不出去,根都泡烂了!”
秦风跟着李二往试种田走,越走心里越沉。田埂边的积水已经漫到脚踝,踩下去能感觉到黏土把脚往深处吸,每走一步都得使劲拔。田里的稻苗东倒西歪,绿中带黄的叶子耷拉着,有的甚至已经枯死,飘在水面上。几个百姓蹲在田埂的草棚下,手里捏着枯死的稻苗,愁得直叹气。其中一个穿蓝布短衫的老农,头发花白,手里攥着个烟袋锅,烟丝都被雨水打湿了还没点燃,正是江陵县种了五十年水稻的周老汉,当地百姓都说,“周老汉的脚一踩,就知稻田缺不缺”。
“秦大人,不是俺们不照书里的做,是咱南方的土跟北方不一样啊!” 周老汉见秦风过来,赶紧站起身,手里的烂苗递了过去,“您摸摸这土,捏成团能攥出水,放地上半天都不散,这是黏土,保水保得厉害。北方的沙土挖一尺坑,水一会儿就渗没了;咱这儿挖一尺坑,就是个死水坑,稻苗的根泡在里头,哪有不烂的道理?”
秦风接过烂苗,指尖蹭到黏糊糊的根须,一股腐味儿淡淡的飘过来。他蹲下身,用手指挖了块田里的黏土,捏在手里揉了揉,黏土细腻,黏性极大,确实像周老汉说的,攥紧了能挤出泥水。“周伯说得对,是咱们之前没考虑南方黏土的‘性子’。” 秦风把黏土放在掌心摊开,对围过来的百姓说,“《大秦农要》里的区田法,原是给北方旱地种麦、种粟设计的,北方沙土‘漏水性’好,坑深一尺才能存住肥和水;可南方黏土‘保水性’强,坑深了反而存水,得往浅了改。”
墨渊也蹲在旁边,手里拿着之前埋在田里的直陶管,陶管直径三寸,长一尺,管口还沾着泥和水草,管内壁甚至结了层薄薄的泥垢。“这陶管是直的,埋在黏土里,水顺着管壁流得慢,再加上黏土颗粒细,时间一长就堵了。” 他用小木棍捅了捅陶管,掏出些烂泥,“得把陶管改成斜的,让水顺着坡度往下流,流速快了,就不容易堵;管身上还得钻几个小孔,让土里的积水能渗进管里,排得更干净。”
周老汉眼睛一亮,烟袋锅往手上磕了磕,兴奋地说:“俺年轻时种稻,就试过在田里埋竹管排水!那时候没陶管,就用打通的竹筒,一头高一头低,水顺着竹筒流得快得很!还有这坑,不能挖一尺深,最多六寸,再深了还是存水;坑底得铺三寸碎稻草,还得是晒干的,既能把黏土隔开,不让泥把稻根糊住,稻草烂了还能当肥料,稻根扎得稳!”
“周伯这法子好!” 秦风眼前一亮,赶紧让墨渊拿出竹简和炭笔,“快记下来,区田坑深六寸,宽一尺,坑底铺三寸晒干的碎稻草;陶管改斜口,直径三寸,长一尺五,每根陶管的坡度调三成,就是说每铺五尺陶管,就得往下低一寸,这样水才能顺坡流;管身上钻五个直径半寸的小孔,均匀分布,方便积水渗入。”
百姓们听了,有的点头,有的还是犹豫。村西头的张二婶抱着孙子,小声说:“俺家去年就试过改坑,没改好,收成就少了一半,这次要是再改不好,今年冬天就得饿肚子了。” 旁边的几个百姓也跟着附和,显然是怕再出岔子。
李二见状,扛起锄头就往田里走,脚踩在泥里 “咕叽” 响:“俺信秦大人!去年俺家麦田涝了,就是秦大人教俺挖沟排水,才保住了收成!俺先改自家的田,改好了你们再跟着来!” 周老汉也跟着站起来,把烟袋锅别在腰上:“俺也帮着改!俺种了一辈子稻,还不信治不了这烂根的毛病!”
有了李二和周老汉带头,百姓们也陆续拿起工具下田。秦风跟墨渊则带着几个墨家弟子,先在试种田的一角划出半亩地做 “示范田”,用木尺量着挖坑,坑深严格按六寸来,宽一尺,坑与坑之间的行距是两尺,株距一尺五,这样既不会太密导致通风不好,也不会太稀浪费土地。周老汉蹲在坑里,手把手教百姓铺碎稻草:“稻草要铺匀,不能有疙瘩,不然稻根扎不下去;铺完再盖一层薄土,半寸厚就行,把稻草压住,别让水冲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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