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咸阳像被裹在一层滚烫的热浪里,连宫墙根的梧桐叶都蔫头耷脑的,可皇宫大殿内却透着股沁人的凉 —— 地下铺着层西域进贡的寒玉,金砖地面摸上去冰凉,连殿角的青铜鼎都泛着冷光,映得文武百官的朝服愈发齐整。朝堂上静得能听见烛火 “噼啪” 的燃响,百官按爵位高低站成两列,垂着手,目光不自觉地往御座上飘 —— 始皇穿着玄色朝服,领口绣着金线龙纹,腰间系着镶玉玉带,手里攥着一卷竹简,正是扶苏从栎阳送来的麦收奏报,眉头微蹙,指腹反复摩挲着竹简边缘,不知在思索什么。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却不杂乱,是扶苏的步伐。他没穿朝服,只着一件素色布袍,袖口卷到小臂,手里捧着个楠木方盒,快步走进殿内,膝盖刚一沾地就躬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栎阳麦收事宜,儿臣已亲自核查完毕,特带实物与奏报前来,呈给父皇。”
始皇抬了抬眼,声音沉稳得像殿外的青铜鼎:“起来吧,把东西呈上来,跟朕说说,栎阳到底收了多少。”
扶苏起身,将木盒递给内侍,又展开手里的奏报竹简:“回父皇,栎阳推广区田法的二十三个村子,今年麦收亩产平均达七石四斗!其中试点村亩产最高,有七石六斗,王家坳亩产七石二斗,李家村七石四斗 —— 较往年撒种的亩产三石,整整翻了两倍还多!” 他指着内侍打开的木盒,“这里面是栎阳百姓特意送来的新麦:一束刚割的麦穗,颗粒饱满;一小袋脱好的麦粒,泛着油光;还有块王阿婆烤的麦饼,用新麦粉掺了芝麻,百姓说让父皇尝尝‘饱腹的香’。”
内侍捧着木盒走到御座前,始皇先拿起那束麦穗,指尖轻轻一搓,麦粒 “簌簌” 落在掌心,圆滚滚的,比宫里御田种的麦子还大一圈,掂在手里沉甸甸的。他又拿起那块麦饼,麦饼还带着点余温,咬了一口,麦香混着芝麻的油香在嘴里散开,没有御膳房糕点的甜腻,却透着股实在的烟火气,比宫里的吃食更合胃口。“好!好!” 始皇眼睛亮了,之前眉宇间的严肃一扫而空,嘴角难得勾起笑意,“秦风这小子,没让朕失望!朕就知道,典籍里的法子,只要用对了,就能救百姓!”
站在百官前列的李斯却往前迈了一步,躬身道:“陛下,区田法在栎阳成效显着,固然是好事,可臣有一事需禀明 —— 关中各地水土差异极大,栎阳多壤土,适合挖坑保墒,可像北地郡多沙质土,挖坑易塌;南郡多涝洼,区田坑恐积水淹苗。贸然在全国推广,恐难有栎阳的成效,反而浪费人力物力,还需谨慎啊!”
话音刚落,几个老臣也跟着附和。廷尉府的张老臣捋着胡子说:“李相所言极是!臣听闻泾阳县之前试种了半亩区田,因沙土地挖坑塌了,最后只收了两石麦,比撒种还少!百姓多习惯撒种,一辈子没挖过坑,强行推广,恐生民怨,影响治安啊!” 还有个掌管粮储的官员补充:“陛下,现在官仓的麦种本就紧张,若全国推广,需调拨数十万石麦种,万一推广失败,麦种浪费了,明年各地可能会缺粮啊!”
始皇放下麦饼,眼神沉了沉,将手里的麦粒放在案上:“谨慎?朕看你们是守旧!” 他拿起扶苏的奏报,扔在百官面前的案几上,“泾阳县试种失败,是因为没按区田法的规矩来 —— 沙土地需在坑底铺麦秸防塌,他们省了这步,能不塌吗?栎阳之前也是旱情严重,百姓也习惯撒种,为何秦风能让他们自愿种区田法?还不是因为能多收粮,能吃饱饭!” 他转向扶苏,语气缓和了些,“扶苏,你跟他们说说,你在栎阳看到的,百姓是愿意种,还是被逼着种?”
扶苏躬身道:“回父皇,儿臣在栎阳亲眼所见,百姓都是自愿种区田法!试点村的王老汉,去年撒种收了三石麦,今年种区田收了七石二斗,特意留了两石麦种,说明年要多种两亩;刘婶家男人在咸阳做工,她一个人带着孩子,还是坚持挖区田坑,说‘多收的麦子,能给孩子做半年麦饼’。” 他又拿起内侍手里的《泛胜之书》抄本,翻到 “区田法” 章节,“而且《泛胜之书》有云‘区田法,非必良田也’,书中记载,沙质土可铺麦秸防塌,涝洼地可垫高坑底防涝,并非只适用于栎阳的壤土。儿臣已让农官在北地郡和南郡各试种了一亩,按典籍的法子调整后,北地郡亩产达六石八斗,南郡达七石,都远超撒种!”
“《泛胜之书》里真这么写?” 始皇让内侍把典籍递过来,翻到扶苏指的那一页,果然看到 “沙土铺秸,涝地垫高” 的记载,还有 “一亩收十石,虽旱亦收” 的字样。他抬头看向李斯,“李斯,你现在还觉得,是朕贸然推广吗?典籍里早把应对之法写明白了,是你们没去看,没去试,就说‘不行’!” 他又看向那几个附和的老臣,“至于麦种,朕让太仓调拨五万石,不够再从御田调,朕就不信,为了让百姓吃饱饭,这点麦种都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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