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的清晨裹着层冷雾,铅灰色的云压在宫檐上,连早朝的钟声都透着股沉郁。议事殿外,百官按 “文东武西” 的规制列队,玄色文官袍与青色武将甲在冷雾里泾渭分明。秦风站在文官队列靠前的位置,位列典客令应站的班次,怀里揣着玄鸟纹木牌和硝石灯油样本,指尖把木牌边缘攥得发温 —— 按秦代朝仪,奏事需按品级高低、部门序列,他虽为大典客,却也得等太常寺卿奏完籍田礼筹备,才能出列,可籍田礼只剩三天,旧贵族 “焚粮祭韩” 的阴谋迫在眉睫,每多等一刻,风险就增一分。
“陛下驾到 ——”
内侍尖细的唱喏声穿透冷雾,始皇身着玄色龙袍,龙纹在晨光里泛着暗金,由两名内侍搀扶着,缓步走上龙椅。百官齐齐撩袍屈膝,行稽首礼,额头触地时,青石板的凉意透过衣料传来,无人敢先起身,直到始皇抬手道 “诸卿平身”,才依次站直,垂手而立,目光不敢直视龙颜。
“今日早朝,先议籍田礼筹备,再奏其他要事。” 始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威严,冕冠上的十二旒轻轻晃动,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负责籍田礼的太常寺卿立刻出列,按朝仪撩袍屈膝,行半稽首礼(非军国大事不用全稽首),双手捧着竹简筹备册,声音平稳:“回陛下,籍田礼定于三日后卯时,粮堆已自栎阳调运五千石新麦,堆于籍田中央,高丈二,外设青布幔;流民与农户代表共两百人,皆已登记造册,届时由大典客秦风大人带领祭拜,行‘先农礼’;乐工、礼器亦已备妥,无差池。”
“陛下!臣有要事禀奏!” 秦风不等太常寺卿退列,立刻撩袍出列,行稽首礼时动作比平日快了几分,语气带着难掩的急切,“籍田礼恐有危险!韩旧贵族欲在当日焚粮祭韩,嫁祸臣下,乱流民之心!此乃关乎民生安稳的急务,臣不敢延误!”
按秦代朝仪,“奏事需按班序,无越次者”,秦风此举已属 “越仪”,殿内瞬间安静,百官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有人悄悄皱起眉,也有人面露担忧。
李斯的余党 —— 御史大夫下属的御史王大人,立刻出列,行半稽首礼,语气带着刻意的平缓,却字字咬着 “仪制”:“陛下,秦风大人此举已违朝仪!《置吏律》载‘凡奏事,先禀本司,再呈御史,无越次者’,秦大人既未禀明典客府属官,也未经御史台核验,便越次奏事,已是失礼;更遑论‘旧贵族焚粮’之说无凭无据 —— 李斯已伏法,旧贵族早成散沙,怎敢在籍田礼这等吉庆场合作乱?恐是秦大人近日常思民生,多虑过甚,反扰了籍田礼的吉兆。”
“臣有证据!非是多虑!” 秦风起身,从怀里掏出玄鸟纹木牌和硝石灯油,双手捧着递向内侍,按朝仪,臣子不可直接向始皇递物,需经内侍转呈,“此木牌是前日宫灯熄灭后,在西角门宫灯架下发现,刻的是韩旧贵族的玄鸟族徽,与臣此前在陈留查获的旧贵族信物一致;这灯油里掺了硝石,正是宫灯无故熄灭的缘由 —— 硝石遇热吸热,能让灯芯瞬间冷却,旧贵族此举,是在勘察籍田礼周边地形,用灭灯、刻纹传递动手信号,绝非偶然!”
王御史却上前一步,拦住内侍的手,脸上堆着假笑,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陛下,按《御史律》,凡臣子呈递‘罪证’,需先经御史台核验 —— 需有三名以上御史同审,比对信物、查验物证,录文备案后,方可呈陛下御览。一块木牌、一包灯油,怎算铁证?万一是秦大人为了彰显‘未雨绸缪’之功,故意伪造,或是误将寻常木牌、灯油当作罪证,岂不误了朝堂判断?”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百官,刻意提高声音:“再者,籍田礼是‘先农吉礼’,关乎大秦农桑运势,若仅凭秦大人一面之词,便兴师动众,不仅违了吉礼的祥和,更会让流民误以为‘真有乱事’,反而引发恐慌,这可不是‘护民生’,是‘扰民生’啊!”
秦风气得指尖发颤,却仍守着朝仪,未敢失态,只是语气更急:“陛下!籍田礼只剩三天!御史台核验需耗两日,等核验完,旧贵族早趁吉礼动手!粮堆是五千石新麦,是流民半年的口粮,一旦被焚,流民必慌,关中农桑试点也会受影响!王大人此举,绝非‘按规矩办事’,是故意拖延,为旧贵族争取时间!”
“秦大人怎能血口喷人?” 王御史脸色一沉,拱手向始皇躬身,语气带着委屈,“臣忝为御史,职责便是‘察奸邪、正仪制’,若因秦大人位高权重,便放弃核验,才是真的失职!若秦大人真有把握,何惧这一日核验?难道…… 这证据当真是假的,怕被御史台拆穿?”
殿内窃窃私语声渐起,几个之前依附李斯的小吏,如廷尉府的主事、太仆寺的丞官,也纷纷出列附议,语气都绕着 “仪制”“规矩”:“王御史所言极是,规矩不可废,核验方能保公正……”“籍田礼吉庆,不可轻动干戈,恐触怒先农……”“秦大人若真为民生,当顾全大局,先按仪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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