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西斜,将北京城西北郊外三千营驻地的演武场染上一片肃杀的金黄。寒风卷起地上的沙尘,吹动着军旗猎猎作响。张绥之、徐舒月和作男装打扮的朱秀宁站在一片空旷的校场上,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失望。
他们几乎耗去了整个下午,拿着从靖影司得到的那份八人名单,在规模浩大的三千营驻地内马不停蹄地逐一访查。从军纪相对严明的精锐马军营,到人员混杂的步卒屯驻所,他们出示腰牌,询问将领,查阅名册,甚至找来基层士卒辨认,流程繁琐,耗时费力。
然而,结果却令人沮丧。
名单上的前七人——巴雅尔、呼和、特木尔、阿古拉、苏合、巴图、乌恩其——要么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如当晚集体执勤、同袍作证醉酒酣睡)、要么体型特征与目击者描述的“黑斗篷男子”相差甚远、要么经过巧妙却严格的盘问,基本排除了作案的时间和动机。那个擅长追踪伪装的乌恩其,虽行踪有些飘忽,但经过徐舒月动用北镇抚司的关系核实,此人案发时段奉命在城南监视一伙走私商人,有上下游多条线报佐证,根本无法分身前往城东的会同馆。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一次次被点燃,又一次次熄灭。眼看名单上只剩下最后一个名字——莫日根。
“走!去最后一个地方,骁骑卫右营的驻地!” 张绥之揉了揉眉心,压下心中的烦躁,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指向位于营地最边缘、靠近西山脚下的一片连绵营房。那是名单上最后一人,总旗莫日根所在的部队。
一行人带着最后的期望,来到骁骑卫右营的驻地。与之前探查的几个营地相比,这里显得更为偏僻,营房也略显陈旧,值守的士兵神态似乎也更显松散一些。接待他们的是一名姓孙的哨长,听闻是顺天府和北镇抚司的官员联合查案,不敢怠慢,但脸上也带着疑惑。
“莫日根?” 孙哨长听完张绥之的描述和出示的名单,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摇了摇头:“回禀几位大人,卑职麾下……没有叫莫日根的总旗啊? 卑职在此任职三年,营中上下弟兄,不敢说全都认得,但总旗这一级的军官,断无可能不知姓名。您是不是……记错了营地?”
“没有此人?”张绥之心中一沉,与徐舒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他耐着性子,再次确认:“孙哨长,还请仔细想想。此人原是俺答汗旧部,去年大同之战后归降,被安置在三千营,兵部档案记载,他最初就是在你们骁骑卫右营担任总旗。”
“去年归降的俺答部勇士?”孙哨长闻言,似乎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脑袋,“哦!您这么说,卑职倒是有点印象了!去年年底,确实有位蒙古勇士被分配过来,好像……是叫莫日根? 但此人性情极为孤僻,从不与人交谈,整日阴沉沉的,没多久……好像就因为……呃,立了什么功?还是上面有人打招呼? 反正是升迁调走了!具体调到哪里,卑职职位低微,就不清楚了。他在我们营待了不到两个月,很多新来的弟兄根本没见过他。”
“升迁调走了?”张绥之追问,“调往何处?何时调走的?”
孙哨长努力回忆着:“调走的时间……大概是今年开春后不久吧? 至于调往何处……”他面露难色,“这……卑职就真的不知道了。 军官调动,尤其是升迁,都由兵部武选司和营中主将直接办理,我们下面的人,也就是听个消息。”
张绥之不甘心,又找来营中几名资格较老、可能见过莫日根的军官询问。得到的描述却惊人的模糊且一致:
“个子挺高,挺壮实,蒙古人长相,但具体模样……记不清了,他总低着头。”
“不爱说话,没事就擦他的刀,眼神有点……吓人。”
“好像脸上有点疤痕?记不清了,他老是戴着帽子或者用围巾遮着半边脸。”
“没人知道他住哪儿,也没见他有什么朋友。”
一个存在感极低、刻意隐藏自己特征、并且神秘调离的军官! 这条线索,非但没有清晰,反而变得更加诡异!
“他调入了哪支部队?” 徐舒月凤目含威,盯着孙哨长,“你们营中主将定然知晓!去请你们主将来!”
孙哨长被徐舒月的目光看得一哆嗦,连忙道:“徐千户息怒!不是卑职隐瞒,是我们游击将军前日奉命带队去蓟镇换防了,不在营中。不过……卑职依稀记得,当时传言说……莫日根好像是调入了……负责协防会同馆的那支精锐?! 对!好像是这么说的!毕竟那是要害之地,需要精锐把守。”
“会同馆的守军?” 张绥之闻言,瞳孔骤然收缩!他脑中如同闪电划过! 他为了查哈齐勒案,早已将负责会同馆安保的京营(包括三千营部分兵力)和锦衣卫的人员名册翻来覆去查看了无数遍! 他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不可能!会同馆现有守军名册,从上到下,根本没有‘莫日根’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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