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7年的寒露来得猝不及防。前一夜还只是草叶上的薄露,晨起推窗,竟见院角的石阶覆着层细碎的白霜,像撒了把盐。风里裹着刺骨的凉,刮在脸上带着磨砂般的疼,院中的五树也敛了往日的鲜活——槐树的叶子边缘卷了焦,石榴的红果蒙上层白霜,桂花瓣上凝着冰晶,垂柳的枝条硬挺挺地垂着,连最沉稳的银杏,也落了满地金黄,只剩枝头几片叶子瑟缩着不肯离去。
“寒露,气寒而将凝结也。”我摩挲着师父留下的那册《时令修炼札记》,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天地敛藏,人身亦当随之,收神通,固根本,如蛰虫备冬,蓄势待发。”
静室早已按寒露的气机布置妥当。北墙下燃着盆炭火,却不旺,只微微透着点暖,避免寒气侵骨;西窗用厚棉帘遮了,只留东窗一扇,让晨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铺着软垫的蒲团上;墙角摆着个陶罐,盛着新酿的桂花酒,酒香混着炭火的暖意,中和了室中的清寒。最要紧的是中央的蒲团旁,按五行方位摆着五样物件:东方是个竹编的小筐,装着刚收的槐籽,木气内敛;南方是块暗红的烙铁,柄上缠着棉布,火气藏而不泄;西方是把磨得锃亮的铜剪,刃口闪着冷光,金气肃敛;北方是个陶瓮,盛着从井中汲的新水,水面浮着层薄冰,水气沉潜;中央是个陶土烧制的小鼎,里面装着晒干的灶心土,土气厚重。
辰时三刻,晨光刚好爬过东窗的窗棂,落在蒲团前的地面上,形成一道清晰的光带。我褪去外衫,只着件贴身的棉褂,在蒲团上盘膝坐定,腰背挺直如松。闭目凝神片刻,待呼吸匀净,便抬手抚上眉心,指尖触到微凉的皮肤,心中默念:“金气收,水气藏,土气固,木火相随,内敛归真。”
首先引金气入体。我看向西方的铜剪,意念微动,那剪上的银白光芒便顺着地面的光带缓缓游来,像条细小的银蛇,顺着我的右脚脚踝钻进经脉。起初只觉一股清冽的锐感顺着小腿往上爬,所过之处,经脉里残存的浮躁之气如遇利刃,纷纷退散——那是前几日施展神通时未完全收敛的余劲,此刻被金气一一剔除。银蛇游到丹田西侧便停住,开始盘旋,每转一圈,周围的气息便更凝实一分。我能清晰地“感知”到体内那些散乱的能量被这金气梳理、聚拢,像被巧手穿成了线的珠子,再无半分虚浮。
以往总觉得金气的“肃杀”带着锋芒,此刻才体会到,寒露的金气更像位严谨的匠人,不事张扬,却能将所有冗余剔除干净,只留下最精纯的内核。就像院中的铜剪,平日里藏在工具箱里,用时才显其利,此刻收于体内,便是稳固根本的利器。
接着引水气沉降。目光移向北方的陶瓮,那浮着薄冰的水面轻轻一晃,一道幽蓝的光带便顺着左腿内侧的经脉向上涌。这股水气不同于秋分时节的温润,带着股沉潜的凉,却不刺骨,像深井里的水,安静地往骨头缝里渗。它游到丹田北侧,与金气相触时,没有冲撞,反倒像给银蛇裹上了层水膜,让金气的锐感变得柔和内敛。
随着水气不断涌入,丹田处渐渐形成一片“水泽”,那些被金气聚拢的能量便如珠落玉盘,一一沉入这片水泽之中,不再躁动。我能“听”到体内能量沉淀的声音,像雨滴落入深潭,起初还有些微响,渐渐便归于沉寂,只余下潭底的温润与厚重。师父说“水气藏精”,此刻才算真正领会——寒露的水气,是要将收敛的能量沉入肾精所在,如同将粮食存入地窖,隔绝外界的纷扰,只待来日生发。
再引土气固本。意念落在中央的陶鼎上,那灶心土便腾起一缕昏黄的光,缓缓沉入丹田中央。这股土气极沉,落入丹田便如磐石落地,瞬间将金气与水气圈定的范围稳固下来。它不像木气那般舒展,也不似火气那般热烈,只是默默承载,将水泽里的能量牢牢锁住,不让其有半分外泄。
我能“感”到这土气顺着经脉蔓延到四肢百骸,像给身体裹上了层细密的土膜,将那些沉淀的能量与外界的寒气隔离开来。院中的银杏能在寒霜中屹立,靠的是深扎地下的根,而这土气,便是我体内的“根”,让收敛的根本得以稳稳扎根,不惧外寒侵扰。
随后调和木火二气。引东方槐籽的青绿光带顺着左臂上行,这木气不再是春日的蓬勃,也非秋分的舒展,而是带着股“藏芽”的劲,细弱却坚韧,沿着经脉缓缓渗入丹田东侧,像在水泽边播下了几粒种子,不急于生长,只静静积蓄力量。我知道,这是为了让潜藏的能量不失生机,就像冬日埋在土里的麦种,看似沉寂,内里却藏着春日的希望。
再引南方烙铁的暗红光芒顺着右臂汇入丹田南侧,这火气微弱如烛火,不向外散,只在水泽边缘轻轻跳动,为那几粒“木种”提供着恰到好处的温度。它不像夏日那般炽烈,生怕惊扰了沉潜的能量,只像守夜人的篝火,安静地守护着这份内敛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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