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美玲离开后,病房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她带来的、不同于消毒水的气息,一种淡淡的、令人安心的馨香。赵志强独自站在床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质感良好的名片,冰冷的纸张似乎也染上了些许温度。
母亲刘桂兰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里带着担忧和询问。她虽然虚弱,但方才的对话也隐约听到了一些。
“志强,刚才那位是……”刘桂兰声音微弱地问。
“哦,一个…之前工作上有过接触的公司的老总,姓陈。碰巧遇到,过来问候一下。”赵志强连忙收起名片,走到床边,替母亲掖了掖被角,语气尽量放得轻松。
刘桂兰“哦”了一声,没再多问,只是默默地看着儿子明显心事重重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病房门再次被轻轻推开。去而复返的陈美玲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那个文件夹,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不好意思,赵经理,有份单据好像刚才漏签了,护士让我再过来补一下。”
这显然是个借口。那份需要补签的单据,或许有,但完全可以由护士代为处理,根本不需要她这个总经理亲自跑回来一趟。
赵志强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刘桂兰也再次看向门口。
陈美玲走进来,快速在文件夹的某一页签了个字,然后合上文件夹。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床边,目光温和地看向刘桂兰,微微躬身:“阿姨您好,打扰您休息了。我是志强的朋友,姓陈。您气色看着比刚才好多了,安心休养,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她这话说得自然又亲切,既介绍了自己(模糊地用了“朋友”这个词),又表达了对长者的关心,瞬间拉近了距离。
刘桂兰忙点头,脸上挤出笑容:“哎,好,好,谢谢陈总关心。”
陈美玲这才将目光转向赵志强。这一次,她的眼神更加专注,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真诚。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不再满足于之前那种客套而保持距离的问候。
“赵经理,”她开口,声音依旧轻柔,却比刚才多了几分郑重,“刚才人多口杂,有些话我不太好说。现在……你能告诉我,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那个刺眼的行李箱,补充道:“我看你……好像需要帮忙。”
这句话,直接而温和,撕开了那层客套的薄纱,将真诚的关切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赵志强面前。
赵志强的心猛地一跳。他下意识地想否认,想继续维持那点可怜的自尊和体面,想说“没事,我能处理好”。
但看着陈美玲那双清澈而真诚的眼睛,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窥探、怜悯或者施舍,只有纯粹的、善意的担忧;再想到自己岌岌可危的经济状况,母亲后续的治疗费用,以及求职路上的重重壁垒……那强撑起来的硬壳,在这一刻突然出现了裂痕。
一直以来的坚强和隐忍,在这份突如其来的、不容拒绝的真诚面前,变得有些不堪一击。
他沉默了几秒钟,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像是耗尽了所有伪装的力气,肩膀微微垮了下来,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失落:
“谢谢陈总关心。”他先是重复了之前的感谢,然后深吸一口气,选择了部分坦诚,“我母亲恢复还行,就是需要持续康复,离不开人照顾。”
他顿了顿,艰难地继续说道:“我……刚从上一家公司离职,目前……正在找新工作。”
他没有提王家的任何事,没有提离婚,只说了最表层的现状——失业和需要照顾母亲。但这简单的两句话,已经足够勾勒出他此刻困境的轮廓。
语气尽量平静,但那努力压抑的失落和焦虑,还是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陈美玲认真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者评判的表情,只有一种深切的了然和同情。她果然没有追问任何令人难堪的细节,比如为什么离职、之前是哪家公司,仿佛那都不重要。
她只是微微颔首,语气更加温和,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原来是这样。照顾病人最耗心神,你也别太着急,工作的事情不急在一时,先把阿姨的身体照顾好最重要。”
这番话,完全站在他的角度,充满了理解和支持,瞬间缓解了赵志强因为坦诚困境而产生的尴尬和难堪。
紧接着,她话锋自然一转,给出了更实际的建议,语气真诚而毫无施舍感:“找工作如果暂时不顺利,也别太有压力。市场行情时有起伏。如果你在找康复医生或者合适的疗养机构方面需要参考,我或许能帮忙问问朋友。或者……”
她略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坦诚地看着赵志强,“如果你对商贸行业感兴趣,不介意从头做起的话,我公司那边,偶尔也会有一些岗位空缺。你可以跟我说说你的想法和期望。”
她没有大包大揽,没有直接许诺职位,而是给出了一个开放性的、充满尊重可能性的选择。这种方式,极大地照顾了赵志强的自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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