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可怜，是觉得她不容易。”高羽摇了摇头，“她不像何俐那样贪慕虚荣，她身上没有那种风尘气，反而很干净，像是……像是被迫来的。”
赵大河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这妞刚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不对劲，不像干这行的料。要不，我把她叫过来问问？”
“好。”高羽也很好奇，这个看似清纯的女孩，到底为什么会来红日迪厅。
赵大河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简单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没过多久，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小兰走了进来。她已经穿好了衣服，独辫子梳得整整齐齐，却还是显得很紧张，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眼神躲闪着，不敢看高羽和赵大河：“赵老板，你找我……有事吗？”
“坐吧。”赵大河指了指身边的沙发，“给你泡了龙井茶，尝尝。”
小兰小心翼翼地坐下，身体只沾了沙发的一角。她看着茶几上的茶杯，却不敢伸手去拿——在村里，她只喝过粗茶，从没见过这么精致的茶杯，更没听过“龙井茶”这三个字。她的紧张越来越明显，手指都开始发白。
“小兰，你为什么来干这行？”赵大河的语气很平静，没有丝毫压迫感。
小兰的身体僵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没……没为什么，就是觉得来钱快。”
“你没说实话。”赵大河的声音沉了些，“我看你不像那种贪钱的女孩，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兴许我们能帮你。”
小兰的肩膀轻轻颤抖起来，眼泪忽然掉了下来，砸在裤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抬起头，眼睛通红，声音带着哽咽：“我弟弟……我弟弟是大学生，在省城读名牌大学，我得供他上学。我爸妈去年都走了，家里还欠着六万多的外债，是给我妈看病借的。村里有个老男人，说只要我跟他，他就帮我还债，可我不想……我宁愿来这里，也不想把一辈子毁在他手里。”
高羽和赵大河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背后竟然藏着这么沉重的故事。赵大河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猛地拍了下茶几，紫砂壶都跟着晃了晃：“他妈的！那个老东西，真是畜生！还有那些债主，就不能给这丫头点时间？”他骂了一顿，才看向小兰，语气软了下来，“你这丫头，怎么不早说？”
小兰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我……我怕你们看不起我，也怕你们赶我走。我弟弟想当科学家，我得让他读完大学，不能让他跟我一样，一辈子待在村里。”
赵大河沉默了片刻，忽然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让光头把十万块现金送到我办公室来，快点。”挂了电话，他走到小兰面前，蹲下身，看着她：“丫头，我给你十万块，你别干这行了。先回去把债还了，再给你弟弟打些生活费，剩下的钱，你找个正经工作，比如去饭店当服务员，或者给人当保姆，都行。”
小兰的眼睛瞬间睁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赵老板，你……你说什么？十万块？我不能要，我还不起。”
“不用急着还，”赵大河笑了笑，语气很温和，“等你赚了钱，再一点一点还我，没有利息，也没有时间限制。你这丫头心太干净，不适合待在这里，这里的脏东西，会把你染黑的。”
小兰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掉眼泪。过了很久，她忽然站起身，“扑通”一声跪在高羽和赵大河中间，额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快起来！”高羽赶紧伸手把她扶起来，却发现她的额头已经磕破了，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染红了她的衬衫领口。他赶紧从茶几上拿起纸巾，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伤口，“你这是干什么？想让我们心疼死？”
赵大河也赶紧找来医药箱，从里面拿出碘伏和创口贴。高羽接过碘伏，用棉签蘸了点，轻轻涂在小兰的伤口上：“忍一忍，有点疼。”
小兰点了点头，眼泪却还在掉，嘴里不停说着“谢谢”。高羽帮她贴好创口贴，看着她额头上的白色胶布，心里忽然有点发酸——这个女孩，为了弟弟，宁愿自己受委屈，宁愿来这种地方，也不愿向恶势力低头，这样的姐姐，太伟大了。
五分钟后，一个脖子上戴着粗大黄金链子的光头男人走进来，手里拎着个黑色皮包。他把皮包放在茶几上，打开，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现金，一沓一沓的，像两座小山：“赵老板，十万块，点一下。”
赵大河挥了挥手：“不用点了，给小兰。”
小兰看着茶几上的现金，手指颤抖着，犹豫了很久，才慢慢把钱装进自己的包里。她的动作很轻，像是在捧着稀世珍宝，嘴里喃喃着：“我先回村里还债，还完债……还完债我就来，找高羽哥说的工作。”
“好，”高羽笑了笑，“我在饭店给你留个位置，你来了就找我。”
小兰点了点头，又朝高羽和赵大河鞠了一躬，才转身走出办公室。她的背影很单薄，却走得格外坚定，像一株在风雨中挺立的小草，终于看到了阳光。
高羽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心里忽然冒出两个字——姐姐。这个称呼，带着沉甸甸的责任，也带着最纯粹的善良。他转过头，看向赵大河，发现赵大河也在看着走廊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感慨：“这丫头，要是生在好人家，也不用遭这份罪了。”
“是啊，”高羽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龙井茶，茶水的醇厚在嘴里散开，带着点淡淡的甜，“不过她以后，会好起来的。”
赵大河点了点头，拿起紫砂壶，喝了一口茶：“你小子，倒是有眼光，看出来这丫头是个好的。以后要是吴玉江找你麻烦，跟我说，我帮你摆平。”
高羽笑了笑，没说话。他的脑海里，一边是小兰坚定的背影，一边是夏真委屈的脸，还有张平躺在病床上的样子。生活总是这样，有苦难，也有温暖，有风尘，也有良善。而他能做的，就是守住自己的本心，对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对在乎的人多些包容——就像赵大河对小兰，就像他对张平。
迪厅的音乐还在震耳欲聋地响着，霓虹灯依旧闪烁，可高羽的心里，却格外平静。他知道，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给张平送红药王，跟夏真好好解释，准备收拾吴玉峰。但此刻，他只想记住小兰的样子，记住这份在风尘中开出的善良之花，记住“姐姐”这两个字带来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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