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峰一边说,一边将几张打印出来的银行流水单据复印件和一份有签名的所谓“证人证言”笔录复印件推到桌子边缘。灯光打在纸面上,那些数字和签名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陈成的目光落在那些所谓的“证据”上,表情纹丝不动。三百万元?他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像是在咀嚼一个黑色幽默的苦涩内核。他抬起眼,望向对面那位自以为掌控一切的年轻记录员李牧,忽然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小李同志,吃过咸鸭蛋吗?”
“嗯?”李牧记录的手猛地一顿,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扭曲的墨痕,愕然抬头,完全没跟上这跳跃性的思维。王峰的眉头也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就是那种,青壳的,腌透了,筷子一戳,油汪汪直冒红心的咸鸭蛋。”陈成似乎完全没感觉到审讯室的紧张氛围,反而饶有兴致地描述起来,语气带着点怀念,甚至还抬起一只手,比划了一下筷子戳下去的弧度,“特别是蛋黄沙沙的,咸香流油,配上一碗热乎乎的白粥,那滋味……”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转向桌子对面的王峰和李牧,脸上那些许的温和怀念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极端讽刺的锐利。他的嘴角向上翘起一个清晰的弧度,声音不大,却如同冰冷的钢针,清晰地穿透沉闷的空气,带着一种近乎荒谬的诘问:
“你们刚才指控我收了三百万现金?”他微微向前倾身,目光死死锁住王峰那张刻板紧绷的脸,“那我倒要问问,有人见过——拿着咸鸭蛋当三百万去行贿的吗?”
“胡扯!简直是胡搅蛮缠!”王峰猛地一拍桌子,掌心撞击硬木桌面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震得桌上的文件都跳了一下。他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脸色因为愤怒而涨红,“陈成!这是严肃的组织谈话!不是让你在这里胡说八道!收起你这些插科打诨的把戏!咸鸭蛋?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他指着桌上的“证据”,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铁证如山!银行流水清清楚楚!你休想转移话题,蒙混过关!”
他身后的李牧也赶紧点头,语气带着急切的附和:“陈…陈成同志!请你正视问题!这…这是很严肃的事情!咸鸭蛋…这太荒谬了!”
“荒谬?”陈成稳稳地靠在冰冷的金属椅背上,脸上那抹讽刺的笑意更深了,眼神却如同淬了冰,“王组长,李牧同志,你们查案子,只看表面的流水和几张不知真伪的所谓证词吗?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们,表面的流水,可以伪造?无知的证人,可以收买?”
他语速不快,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晰:“你们说的那个证人,是不是宏图公司的一个项目经理?一个因为赌博欠下巨额高利贷、随时可能被人打断腿的人?张副厅长许诺替他还清赌债,再额外给他一大笔安家费,把他老婆孩子送到国外去‘享福’,代价就是在这份早就准备好的伪证上签个名,咬死给我送了三百万现金。多么‘贴心’的安排啊。至于银行流水?转账记录确实有,时间也对得上。但那账户的开户人,是我陈成的名字吗?那账户的密码,是我陈成设置的吗?那账户从头到尾,是我陈成在操作吗?”
陈成的声音陡然升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们省纪委办案,难道连账户的实际控制人都不查清楚?连资金的最终流向都弄不明白?你们手里这些指向我的所谓‘证据’,到底是真的铁证如山,还是有人处心积虑为你们准备好的、指向我这只替罪羊的炮仗引线?!”
王峰被问得一时语塞,脸色变幻不定。陈成抛出的细节太过具体,特别是那个项目经理赌博欠债的情况,他得到的报告里确实语焉不详!他强自镇定,厉声道:“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没有证据就是诬蔑!我们有完整的证据链……”
“证据链?”陈成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目光却不再看王峰和李牧,而是缓缓抬起,投向墙角高处那个无声注视着这一切的黑色摄像头。他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像是在隔着冰冷的镜头与某个看不见的存在对话。他唇角的弧度变得冷酷而笃定,对着那黑洞洞的镜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问道:
“老诸,东西……还在录着吧?电量还够吗?”他的声音在狭小的审讯室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我刚才似乎隐约听到隔壁……隔壁好像有人过于激动,嗓门提高了几度?好像提到了……张副厅长?提到了……‘栽赃’?”
“嗡——”
空气仿佛瞬间被冻结成冰。
王峰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如同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他那拍过桌子的手掌还悬在半空,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开始微微抽搐。李牧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落在记录本上,滚了几圈,在纸上拖出一条狼狈的墨迹。他的眼睛瞪大到极限,死死盯着陈成,又像见鬼一样猛地转向墙角的摄像头,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上了头顶,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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