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弥漫着昂贵的雪茄烟味,柳志宏正靠在宽大的真皮老板椅里,手里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扳指,脸上看不出丝毫风雨欲来的迹象。林莎则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双腿优雅地交叠,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袅袅的红茶,小口啜饮着,神态悠闲得像是在参加一场无关紧要的沙龙聚会。
“柳局……”李学明弓着腰,脸上堆满了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声音压得极低,“经侦的郑支队带人走了……在陈成他们办公室搜了有半个钟头……”
“哦?”柳志宏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搜出什么了?”他指间的白玉扳指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呃……”李学明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偷眼觑了下林莎。林莎正低头吹着红茶表面的热气,仿佛没听见。“好像……好像什么都没搜到。就翻腾了一通,重点问了问一个破信封……最后就撤了。郑队走的时候,脸色……好像挺平静的。”他斟酌着措辞。
“废物!”柳志宏突然冷哼一声,手里的白玉扳指“啪”地一声被他重重拍在红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李学明浑身一哆嗦,差点原地跳起来。
林莎倒是波澜不惊,只是抬起眼皮,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讽:“宏光的方案都通过党组会了,板上钉钉的事,他们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柳局,何必跟这些小虾米动气?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她声音娇媚,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笃定,“老胡那边,证据链坐实了吗?”
“坐实了!”李学明赶紧接话,仿佛找到了将功补过的机会,腰杆都挺直了几分,“银行流水、通话记录、匿名举报材料……都‘梳理’得干干净净!保管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经侦那边咬定了是职务侵占,金额足够他蹲到头发白了!”他脸上露出一丝狠厉。
“嗯。”柳志宏脸上的怒色稍霁,重新拿起那枚白玉扳指,在掌心摩挲着,眼神幽深,“死人的嘴,才是最严实的。告诉他们,案子要‘快办快结’,别拖泥带水。”
“明白明白!您放心!”李学明点头如捣蒜。
“至于战略规划处那两个……”柳志宏的目光投向窗外狂暴的雨幕,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不识抬举的东西!我们的宏光方案已经通过了,他们的那份‘存档备查’,就是废纸!压箱底发霉去吧!不过……”他话锋一转,指间的扳指停止了摩挲,“光压着还不够。要让他们彻底‘闲’下来,没空琢磨那些不该琢磨的事!李主任,最近有什么……‘重要任务’,适合这两位‘干将’去发挥一下余热的?”
李学明略一思索,小眼睛里立刻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有!太有了!柳局!市里不是刚刚下了个红头文件,要全面清查整理全市国企近三十年的所有老旧纸质档案吗?要求极其严格,必须逐箱逐卷核对、扫描、电子化归档!时间紧,任务重,是个不折不扣的‘硬骨头’,而且……枯燥无比,耗时漫长!估计没个大半年,根本弄不完!”
柳志宏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正的笑容,那笑容带着残酷的愉悦,像看到猎物落入精心布置的陷阱:“好!这个任务光荣而艰巨!非战略规划处的‘精锐’莫属!陈成牵头,诸成配合!让他们俩即刻停下手头‘所有其他工作’!全心全意,给我扑到这件‘百年大计’的档案工程上去!”他特意强调了“所有其它工作”和“百年大计”几个字,字字如钉。“办公室发文!明天就办交接!让他们收拾收拾,准备去档案库‘扎根’!”
“扎根”两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翻译过来就是:发配!流放!让你们在那个弥漫着霉味和灰尘的故纸堆里,彻底“凉快”下去!等着发霉吧!
李学明心领神会,脸上堆满谄媚的笑:“高!柳局实在是高!我这就去起草通知!保证让他们明天就‘扎根’到位!”
林莎也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如同银铃,却透着刺骨的寒意:“哎呀,档案库那地方,冬冷夏热,灰尘又大,真是委屈陈科和诸科了。不过也好,清净,正好让他们好好反省反省,什么叫‘认清形势’。”
柳志宏满意地点点头,端起桌上的紫砂茶杯,杯中是上好的明前龙井,茶汤碧绿清澈。他惬意地呷了一口,仿佛刚刚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窗外那场惊心动魄的抓捕和搜查,似乎从未发生过。滚烫的茶水熨贴着咽喉,也熨平了他深藏在眼底的最后一丝不安。
陈成?诸成?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卒子,以为藏了点东西就能翻天?哼哼,在真正的权力面前,那点小伎俩,不过是蚍蜉撼树!让他们在档案库里慢慢磋磨吧!磨掉那点不该有的棱角,也磨掉最后一点可能的威胁!
他放下茶杯,杯底与紫檀木桌面发出一声轻叩。
清脆,又带着点尘埃落定的笃定。
仿佛一切尽在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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