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
陈默将手机揣回兜里,动作平稳,仿佛只是打了个寻常的问候电话。
纺织三厂门口,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依旧盘桓不散,但空气中某种更令人窒息的压抑,却似乎正在缓缓消退。瘫在地上的常胜利,像一截被掏空了的朽木,再无声息。
赵海东和刘思远站在陈默身后,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一种情绪——一种混杂着极度震撼、狂热崇拜与一丝后怕的复杂情绪。
一百五十亿。
这个数字,像一尊沉重无匹的巨鼎,将他们过去几十年的人生经验和官场认知,砸得粉碎。他们此刻的大脑,还沉浸在被这个天文数字反复冲刷的麻木与晕眩之中,尚未完全回过神来。
原来,钱真的可以这么来。
原来,官还可以这么当。
他们看着陈默的背影,那道身影并不算高大,此刻却仿佛与天地间的某种规律融为一体,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掌控感。
“书记,这……就完了?”刘思远的声音有些发飘,他感觉脚下的地都不太真实。
“完?”陈默侧过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刚开始。”
话音未落,远处响起了尖锐急促的警笛声。
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密,像一张迅速收紧的法网,撕裂了开发区午后的宁静。
不止一辆。
是两辆警车,夹着一辆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轿车,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呼啸而来。车队没有停在厂区外,而是直接冲破了那道象征性的警戒线,一个急刹,稳稳地停在了常胜利瘫倒的不远处。
车门几乎在同一时间打开。
警车上下来几名神情严肃的警察,而那辆黑色轿车里,则走下两名身穿深色夹克、气质沉稳的中年男人。他们手里没有拿任何东西,但只是往那里一站,一股无形的威严便扩散开来。
市纪委的人。
领头的那名中年男人目光如电,扫视了一圈现场,最后定格在陈默身上。他快步走上前,隔着两步远便伸出手:“陈默同志,我是市纪委的李建军。张书记让我带队过来,现场取证,带走相关人员。”
他的态度客气,但措辞严谨,用的是“陈默同志”,而非“陈书记”。
陈默与他握了握手:“辛苦李主任了。”
李建军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一挥手,声音冷得像冰:“常胜利,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恶意破坏重大招商引资项目,把他带走!”
两名警察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瘫软如泥的常胜利从地上架了起来。
被架起来的瞬间,常胜利仿佛被注入了一丝回光返照的力气,他开始疯狂挣扎,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嘶吼:“不……不是我!是陈默!是他陷害我!你们不能抓我!我舅舅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名警察已经面无表情地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那几个先前跟在常胜利屁股后面、此刻吓得像鹌鹑一样缩在角落的心腹,看到这一幕,更是抖如筛糠。其中一个腿一软,竟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李建军的目光扫过他们,冷冷地说道:“所有相关人员,一个都跑不了,全部带回去,协助调查!”
警察们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
一时间,哭喊声、求饶声、手铐锁上的清脆声,与那依旧浓烈的恶臭,共同谱写了一曲荒诞而又现实的末日交响。
陈默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如同一个冷眼旁观的导演,欣赏着自己作品的最后一个镜头。
他的脑海中,那本人情账本无声地翻动着。
【常胜利,对您仇怨值:9999(恨之入骨)】,这个数字在闪烁了几下后,迅速黯淡、崩解,最后化为一行灰色的小字:【目标已失去价值,人情关系解除】。
与此同时,另一股庞大的人情洪流,正从开发区管委会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涌入他的账本。
【赵海东,对您人情值:+5000(死心塌地)】
【刘思远,对您人情值:+4500(誓死追随)】
【开发区管委会普通职员A,对您人情值:+100(敬畏)】
【开发区管委会普通职员B,对您人情值:+120(崇拜)】
……
短短几分钟内,他的人情总值,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飙升。整个开发区的人心,在这一刻,被彻底扭转、收服。
当最后一名涉事人员被押上警车,警笛声再次呼啸着远去,这片狼藉的土地,才终于恢复了死寂。
赵海东走到陈默身边,看着地上的狼藉,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中积郁多年的愤懑与憋屈,一并吐出。
“书记,真他娘的痛快!”他眼眶有些发红,这个在基层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老实人,第一次感到如此扬眉吐气。
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转向那些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管委会工作人员。他们是来看热闹的,却不小心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官场大戏,此刻一个个都还处于宕机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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