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的酸臭与权力的铁腥味,在纺织三厂门口的空气中诡异地混合、发酵。
常胜利像一摊被抽掉骨头的烂肉,瘫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再也拼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那句“王启年副市长,也快下来陪你了”的耳语,像一枚无声的炸弹,在他颅内引爆,将他最后的精神支柱炸得粉碎。
周围,他那些心腹手下,早已作鸟兽散,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与地上的这摊烂泥划清一切界限。
优素福·本·哈桑,这位见惯了中东王室倾轧与华尔街血腥的投资巨头,此刻,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对一个体系之外的年轻人的真正审视。他看的不是陈默的职位,不是他的背景,而是那份将阴谋玩弄于股掌之间、将人性算计到极致的恐怖能力。
这是一种比财富和权力本身更令人敬畏的力量。
大卫·陈站在一旁,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感觉自己之前对陈默的所有判断,都像个笑话。在哈佛商学院里学到的所有案例,在这场活生生、血淋淋的东方权谋剧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陈书记……”他开口,声音干涩,称呼前不自觉地加上了敬语,“我们……”
陈默仿佛刚刚从一场无趣的戏剧中抽身,他转过头,脸上那冰冷的杀伐之气瞬间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带着歉意的从容微笑。
“优素福先生,陈先生,抱歉,一些内部的垃圾需要清理,污了各位的眼睛。”他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现在,我想我们可以继续了。”
他看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常胜利,对不远处的赵海东使了个眼色。
赵海东心领神会,走上前,对着那几个吓得脸色发白的常胜利心腹,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报警。叫纪委。”
随后,他走到陈默身边,低声道:“书记,去哪儿谈?”
“就回七号仓库。”陈默的决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
十分钟后,七号仓库。
这里依旧空旷,只是在仓库中央,几张从办公室搬来的会议桌拼凑在一起,摆上了几瓶进口矿泉水。没有鲜花,没有横幅,没有精致的茶点,只有头顶几盏孤零零的白炽灯,和墙壁上依稀可见的、刚刚冲刷过的水痕。
一个价值一百五十亿的投资谈判,就在这样一个堪称简陋的环境里,即将开始。
优素福和大卫·陈却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相反,他们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凝重。他们明白,陈默选择这里,本身就是一种宣言:他所展示的未来,可以从任何一片废墟上拔地而起。
“陈书记,”大卫·陈坐直了身体,他之前那种审视的姿态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平等的对话姿态,“现在,我们可以谈谈那个‘小麻烦’了。双子塔的产权问题,您打算如何解决?”
陈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陈先生,你认为,刚才那个人,那种行为,在我们这里,算是什么级别的麻烦?”
大卫·陈一愣,思索了片刻,谨慎地回答:“在任何一个成熟的商业环境里,这都属于恶性破坏,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甚至面临刑事指控。”
“没错。”陈默点了点头,“一个管委会的主任,为了个人恩怨,恶意破坏价值百亿的投资项目,这个罪名,他担不起,他背后的人,同样担不起。”
他端起面前的矿泉水,拧开瓶盖,目光扫过优素福和大卫·陈。
“双子塔的那份所谓‘补充协议’,从诞生之初,就是为了在黑暗中进行的、见不得光的侵吞。它就像阴沟里的老鼠,最怕的就是阳光。”
“而各位的到来,这笔一百五十亿的投资意向,就是照进这间屋子里,最强烈的那束阳光。”
陈默的语调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力量。
“现在,阳光已经照进来了。您觉得,那只老鼠,还敢从洞里钻出来,宣称整间屋子都是它的吗?”
大卫·陈的眼睛亮了。他瞬间明白了陈默的逻辑。
围魏救赵,借力打力!
陈默根本就没打算在法律的泥潭里和王启宏兄弟纠缠。他要做的,是把事情的性质,从一桩地方上的“经济纠纷”,直接升级为影响整个江东省、乃至惊动国家的“重大国际投资事件”。
在这个大背景下,王启宏那份藏着掖着的协议,一旦拿出来,就不是讨债的凭据,而是他官商勾结、企图侵吞国有资产的铁证!
“所以,您的计划是?”大卫·陈追问。
“很简单。”陈默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我们即刻成立联合工作组,贵方派出法务和财务专家,与我们的人一起,对双子塔项目进行全面的尽职调查。这个过程,要公开,要透明,要让市里、省里都知道。”
“第二,”陈默的目光变得锐利,“我们草签一份投资备忘录。消息一旦公布,这笔投资就从‘意向’变成了‘事实’。到那时,解决产权问题的压力,就不再是我陈默一个人的,而是整个凤凰市,乃至江东省政府的。我相信,我们的政府,会以最高效、最坚决的方式,为这笔能改变一市命运的投资,扫清一切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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