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药液源源不断地输入血管,带着一种麻痹神经的微凉。氧气面罩下,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消毒水特有的、令人窒息的干净气味。林晚躺在宽大冰冷的床上,周身缠绕着各种监测生命的管线,像一具被精密仪器和昂贵药物强行维持运转的残破机器。
仪器的滴答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单调地回响,如同死神耐心丈量着她所剩无几的时光。她闭着眼,意识在药物的作用下昏昏沉沉,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周明远团队的效率极高,各种检查结果陆续汇总,治疗方案也迅速敲定。最强力的抗生素、免疫调节剂、营养支持……昂贵的药物通过静脉泵精确地注入她的身体,与癌细胞和肆虐的感染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注定失败的拉锯战。
顾淮深那句“人,给我看住了”如同最高指令。吴妈几乎寸步不离,眼神里带着敬畏和一种近乎恐惧的谨慎。周明远和他的团队更是定时查房,密切关注着各项指标,任何微小的波动都会引起他们的高度警惕。这座奢华的卧室,彻底变成了一个守卫森严、设备先进的特殊病房。而她林晚,就是那个被严密监控、不允许有丝毫差池的“重要物品”。
时间在药物的麻痹和身体的极度虚弱中缓慢流逝。高烧在强力抗生素的作用下终于开始退却,但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肺部的隐痛却如影随形。林晚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里,外面的人能看到她所有的脆弱和不堪,而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一切。
意识模糊间,她似乎又听到了顶楼那断断续续的琴声。不再是之前的生涩哀鸣,这一次,那琴声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也更加……破碎。不成调的旋律在寂静的午后幽幽飘荡,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孤寂和无望的挣扎,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在狭小的笼子里徒劳地扑腾。那声音穿透层层楼板,钻进她的耳膜,与她体内癌细胞无声的扩张、与仪器冰冷的滴答声,交织成一首绝望的安魂曲。
谁在那里?为什么如此痛苦?这个疑问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她麻木的心上,带来一丝微弱的、不合时宜的好奇。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药物的作用减弱,也许是身体对疼痛的感知恢复了一些,林晚缓缓睁开了眼睛。房间里光线柔和,吴妈坐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监测仪器的屏幕幽幽地亮着,显示着平稳但不容乐观的数值。
喉咙干得冒烟,肺部像塞满了粗糙的砂纸,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摩擦感。她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想够床头柜上的水杯。
指尖刚刚触碰到冰凉的杯壁,一阵剧烈的咳嗽毫无预兆地袭来!
“咳!咳咳咳——!”她猛地弓起身体,胸腔里如同被重锤猛击,撕裂般的疼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氧气面罩瞬间被呼出的热气模糊,喉咙里熟悉的腥甜再次涌上!
“太太!”吴妈被惊醒,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扑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扶住她,“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马上叫医生!”她说着就要去按呼叫铃。
“水……”林晚死死捂住嘴,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另一只手死死抓住吴妈的手臂,阻止她去按铃。她不想再看到那些医生护士,不想再经历那些冰冷的检查和审视的目光,至少……现在不想。
吴妈看着林晚痛苦扭曲的脸和强忍咳嗽而憋得通红的眼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弃了按铃,连忙转身去倒水。
剧烈的咳嗽如同风暴,席卷着林晚本就脆弱不堪的身体。她咳得浑身颤抖,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在剧烈的动作中,她一直贴身放在睡衣口袋里的东西——那个小小的、白色的药瓶盖——被猛地甩了出来!
“嗒”的一声轻响,瓶盖掉落在冰冷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滚了几圈,停在了床边不远处。
林晚的咳嗽稍稍平息,她喘息着,视线模糊地看向那个静静躺在地上的瓶盖。白色的塑料,边缘印着细小的代码数字。顶楼……禁地……那些需要服药的人……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这一次比刚才更加凶猛!她控制不住地剧烈干呕,身体猛地向前一倾!
“呕——!”
伴随着呕吐物,一小股温热的、粘稠的液体猛地喷溅出来!鲜红的血液,星星点点,溅落在洁白的床单上,也溅到了那个小小的白色药瓶盖上!
刺目的红,落在冰冷的白上,触目惊心!
吴妈刚端着水杯转过身,看到这一幕,吓得失声尖叫:“啊——!血!又咳血了!”水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水花四溅!
“叫医生!快叫周医生!”吴妈彻底慌了神,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手忙脚乱地扑向呼叫铃,疯狂地按了下去!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房间!
林晚瘫软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嘴里充满了浓重的铁锈味。她看着床单上和药瓶盖上那刺目的血迹,眼神空洞。又来了。这具破败的身体,连最基本的体面都无法维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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