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里的檀香混着白菊的清苦,在青砖地上拖出细长的影子。
宴晚蹲下身,指尖触到沈时烬遗落的袖扣时,凉意顺着指腹爬进心口——和三年前暴雨夜他塞给她的支票一样冷,却又在掌心焐出温热的涩意。
“宴小姐。”许医生的声音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殡仪馆的小赵说流程需要您确认。”
台阶下的男人穿着熨得笔挺的黑色制服,抱着文件袋的手微微发颤,见她望过来立刻直起腰,发顶翘起的碎发在风里晃了晃:“实在抱歉,是我来得急,文件没理顺。”他低头翻找的动作像在拆一份易碎的礼物,指节泛白地抽出几页纸,“您看,告别厅的鲜花换成您母亲最爱的百合,哀乐选《萱草花》,出殡时间定在明早八点......”
宴晚的目光扫过文件上的字迹,每一笔都工整得像刻进骨血。
她想起母亲躺在病床上时,总说“葬礼要简单”,可此刻看着小赵用红笔圈出的“家属致辞”栏,喉咙突然发紧:“能......再加段录音吗?”她摸出手机,相册里存着母亲清醒时的最后一段视频——老人靠在枕头上,枯瘦的手抚过她的发顶,“晚晚,要活成自己的光。”
小赵的指尖在“特殊环节”栏顿了顿,抬头时眼眶泛红:“我这就去调设备,保证音质清楚。”他接过手机的动作轻得像接一片雪,转身时制服口袋里掉出颗水果糖,滚到宴晚脚边——和母亲攥着的糖纸是同一款橘子味。
“谢谢。”宴晚弯腰捡起糖,塞进他掌心。
男人愣了愣,低头时耳尖泛红,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话,抱着文件袋小跑着往灵堂侧门去了。
许医生轻轻碰了碰她胳膊:“要不去歇会儿?
您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合眼。“
宴晚摇头,目光落在供桌上的手机上——屏幕亮着,是“晚照”工作室官微的提示。
她鬼使神差点开,手指在发布键上悬了三秒,最终敲下:“妈妈,我会活成你希望我成为的样子。”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手机震得几乎脱手,评论区像炸开的星子:
“晚晚要加油啊!”
“等你带着‘晚照’回来!”
“阿姨在天上一定看着呢,她的女儿最棒!”
最后一条是工作室助理小棠的消息:“姐,我把您锁在抽屉里的设计稿拍了照,他们说那套《烬雪》能拿国际大奖。”照片里,画纸边缘沾着咖啡渍,却遮不住裙裾翻涌的光——那是她躲在沈时烬公寓厕所画的,每一笔都避开他可能出现的脚步声。
“宴晚。”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块浸了水的棉絮堵在喉间。
沈时烬站在灵堂门口,西装领口松着两颗纽扣,胡茬蹭过下颌的青灰,手里捏着个牛皮信封,边缘被指节捏得发皱。
“这是......”他喉结滚动,声音哑得像砂纸,“我让人整理的’晚照‘股权证明。
三年前你父亲抵押给盛霆的那些,我让人从暗账里调出来了。“
宴晚的手指在手机壳上掐出月牙印。
她记得三年前签那份“替身协议”时,沈时烬说“你父亲的烂摊子我收拾,但你得把‘晚照’商标权转让给我”,那时她咬着牙在文件上按手印,指甲几乎戳进掌心。
“不需要。”她伸手接过信封,指尖蜷缩着避免碰到他的皮肤,“我会用自己的手,把‘晚照’拿回来。”
沈时烬的瞳孔骤缩,像是被扇了耳光。
他望着她泛红的眼尾,突然想起昨天守灵时,她握着母亲的手一遍遍地说“对不起”——不是对沈时烬,是对那个为她凑学费、卖首饰、在手术同意书上签“放弃治疗”的女人。
“晚晚......”
“别这么叫我。”宴晚后退半步,后背抵上母亲的遗像。
相框冷得刺骨,却比面前这个男人的温度真实,“从今天起,我是宴晚,不是谁的影子。”
沈时烬的手悬在半空,最终垂落时撞翻了供桌上的菊花。
金黄的花瓣落在信封上,像道刺眼的疤。
他转身时脚步踉跄,西装下摆扫过青砖缝里的袖扣,那枚银扣在阳光里闪了闪,最终被他的鞋跟碾碎了光。
手机突然剧烈震动。
宴晚低头,未读消息提示跳出来:“论坛99+新提醒”。
她点开,最上面一条是匿名私信:“宴设计师这么急着立贞洁牌坊?
三年前陪沈总出入酒店的照片,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吗?“
风卷着白菊香扑进来,吹得遗像前的蜡烛摇晃。
宴晚望着跳动的火苗,突然笑了——和母亲葬礼上的笑不同,这次的笑里带着刺,扎得人心慌。
她把手机揣进兜里,弯腰捡起那枚被踩过的袖扣,放进丝绒盒时听见自己说:“沈时烬,我要你看着,我怎么把你欠我的,连本带利讨回来。”韩晴的指甲在键盘上敲出清脆的声响,论坛发帖框里的字随着她的冷笑逐渐成型。
手机屏幕映得她眼尾发红,相册里那张模糊的监控截图被放大——三年前暴雨夜,宴晚扶着沈时烬进酒店的侧影,雨水顺着伞骨砸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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