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晨望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里的监控截图。
画面里男人的侧影有些模糊,却让他想起三年前在沈宅见过的某个身影——那个总是阴沉着脸站在宴晚身后的男人。
晚风掀起工作室的窗帘,吹得桌上的设计稿哗哗作响。
宴晚的新系列草图里,一只蝴蝶正破茧而出,翅膀上的纹路,像极了银杏叶的脉络。
巴黎的夜比想象中凉。
小林抱着笔记本电脑冲进工作室时,后颈还沾着方才蹲在监控室调录像时蹭的灰。
他在玄关处顿了顿,望着落地灯暖黄光晕里正低头整理设计稿的宴晚,喉结动了动,又转去敲了敲赵晨办公室的门。
“赵主编,”门开的瞬间,小林把电脑屏幕转向对方,指节因为攥久了鼠标泛白,“今天下午在后门晃悠的男人,我查到他航班信息了。”屏幕上跳出一行航班号,目的地巴黎,“是沈时烬。”
赵晨的指尖在桌面轻叩两下。
三年前他作为“晚照”品牌的合作主编,见过沈时烬三次——每次都是宴晚被按在发布会后台改稿时,那个男人抱着手臂站在阴影里,说“把领口改低两寸,阿昭喜欢”。
此刻监控截图里男人的侧脸被放大,下颌线绷成冷硬的弧,和记忆里重叠。
“他在后门站了十七分钟。”小林翻到下一段录像,画面里沈时烬仰头望着二楼的窗户,那是宴晚常用的设计室。
他没抽烟,没打电话,甚至没碰门把手,只是垂着双手,像棵被风刮到这儿的树。“最后他摸了摸门框,”小林指着暂停的画面,男人右手食指沿着门缝缓缓划过,“动作特别轻,好像怕弄出声音。”
赵晨盯着屏幕里那只手。
三年前宴晚被他拽着头发拖出慈善晚宴时,这只手正捏着红酒杯,杯壁上还凝着阿昭最爱的白葡萄酒的水渍。“他好像......不是来吵架的。”小林突然小声补了一句,声音里带着点困惑,“我盯了他半小时,他连皱眉都没皱,就那么站着。”
办公室外传来脚步声。
宴晚抱着一摞样衣经过,发梢扫过门框。
赵晨迅速合上电脑,抬头时已经换了副轻松的笑:“小林说后台通风口要检修,明早八点前得清场。”
“好。”宴晚点了点头,样衣上的银线在灯光下闪了闪,“我今晚把新系列的配饰图赶出来。”她转身时,口袋里掉出个泛黄的信封。
小林弯腰去捡,瞥见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是宴晚的钢笔字,收件人栏写着“沈时烬收”。
宴晚的呼吸顿了半拍。
她蹲下身,指尖刚碰到信封,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来。
那是三年前某个暴雨夜,她缩在沈宅储物间给母亲写透析申请时,鬼使神差多写的信。
信里没提爱,只写了银杏叶裙摆的设计思路,写母亲病房窗外的梧桐树,写他撕她设计稿时,碎纸片落在她脚边像下雪。
“我来。”赵晨先一步捡起信封,递还给她时压低声音,“需要帮忙处理的话......”
“不用。”宴晚捏着信封站起,指腹蹭过封口处已经褪成浅黄的火漆印。
她想起方才整理行李时,从箱子最底层翻出的三个同样的信封——都是未寄出的,收件人都是沈时烬。
那些信被她压在母亲的医疗单据下,压在“晚照”破产通知下,压在沈时烬给她的“替身协议”下,终于在巴黎的月光里重见天日。
深夜十一点,工作室的灯陆续熄灭。
宴晚坐在地毯上,面前摊开三个信封。
第一个是暴雨夜写的,墨迹被泪水晕开一片;第二个是母亲第一次透析成功时写的,字里行间飘着消毒水味;第三个是她在沈宅顶楼发现母亲藏起所有支票那天写的,最后一句是“我其实没那么想成为谁的影子”。
她把三封信叠好,放进从酒店顺来的硬纸箱。
箱底还躺着沈时烬送她的第一份“礼物”——一条银杏叶银链,三年前被他摔在地上时磕出的凹痕还在。
她盖上箱盖,找出记号笔,在箱面一笔一画写“过去”。
笔锋顿了顿,又在旁边画了只破茧的蝴蝶。
与此同时,三公里外的“晚照”工作室楼下。
沈时烬仰头望着二楼亮着的灯,那光在凌晨一点半突然熄灭。
他摸出西装内袋的钥匙,那是三年前他强行给宴晚配的,说是“方便随时查岗”。
此刻钥匙插进锁孔,却传来“咔嗒”一声——锁换了。
他的手悬在门把上,像被定住了。
风卷起地上的梧桐叶,擦过他的裤脚。
记忆突然涌上来:三年前某个雪夜,宴晚缩在门外敲了半小时门,他在客厅看阿昭的旧录像,直到她的指节渗出血。
现在换他站在门外,而门里的人连灯都灭了。
“你说得对。”他对着门板轻声说,声音被风声揉碎,“我不是爱你,我只是害怕失去她。”他伸手摸了摸门框,和下午在监控里做的动作一样,指尖触到的木头上还留着新锁的划痕。
远处传来巡夜警车的鸣笛。
沈时烬后退两步,望着二楼那扇漆黑的窗。
他想起专访里宴晚说“现在,我只为自己而活”时,眼尾绷得笔直的模样——像极了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画图,笔尖戳破画纸也要画出银杏叶脉络的倔强。
凌晨两点,宴晚在酒店套房的落地窗前摊开新系列设计图。
最后一张草图上,蝴蝶的翅膀展开,每根脉络都精确对应着银杏叶的纹理。
她拿起记号笔,在图注栏写下“重生”。
笔锋落下时,窗外的巴黎开始泛白,第一缕晨光爬上纸页,将“重生”两个字镀上金边。
三天后,巴黎大皇宫的秀场后台,助理举着烫金邀请函冲进化妆间:“宴设计师,《VOGUE》主编说您的新系列是‘近十年最有生命力的设计’!”
宴晚对着镜子整理头纱,镜中映出她颈间的绳结——是母亲用旧丝巾编的,和三年前一样。
她摸了摸绳结,又低头看向腕间那道淡粉色疤痕。
门外传来模特们的脚步声,混着秀导的倒计时:“十分钟后开场!”
她笑了笑,将最后一枚银杏叶胸针别在裙角。
那枚胸针是用三年前沈时烬撕毁的设计稿碎片熔铸的,在灯光下泛着温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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