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四十七分,宴晚的手指在月白色真丝裙的裙角停留了三秒。
玻璃柜的冷光透过晨雾漫进来,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这条裙子她看过三年,每次经过衣帽间都要驻足——沈时烬说这是宴昭最爱的款式,说她穿上一定和妹妹一样好看。
可这三年里,她一次都没穿过。
“啪嗒。”
玻璃柜门在指尖轻推下合上,发出清脆的响动。
宴晚将裙子搭在臂弯时,真丝面料滑过皮肤的触感让她想起昨夜沈时烬碰她手背时的温度。
那时他说“对不起”,说“太怕失去你”,可他掌心的温度还抵不上这条裙子的重量——毕竟在他心里,这条裙子装着整个死去的春天。
客厅的水晶吊灯还没开,灰白的天光从落地窗渗进来,把月白色的裙子衬得像团将熄的雪。
宴晚将裙子平铺在米色羊毛地毯中央,转身从玄关抽屉里取出剪刀。
金属刀刃划过指尖时,她想起十六岁那年在设计课上第一次拿剪刀,老师说“剪刀是设计师的剑,要斩得断犹豫”。
“咔嗒。”
剪刀开合的脆响惊得窗外麻雀扑棱着飞走。
沈时烬冲进来时,拖鞋都没穿,深灰睡袍下摆沾着地毯绒毛。
他额发乱得厉害,显然是从二楼卧室狂奔下来的,“宴晚!你疯了?”
她没抬头,剪刀尖已经戳进裙身最华美的蝶形刺绣里。
真丝被划破的声音像极了三年前她签那份替身协议时,钢笔尖刺破纸张的轻响,“它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你。”
沈时烬的手扣住她手腕,指节因用力泛白。
他能感觉到她腕骨细得惊人,像捏着片随时会碎的瓷片,“那是昭昭的裙子!你知道我找了多久——”
“是‘找了多久’还是‘怀念了多久’?”宴晚突然抬头,眼尾的泪痣在冷光里泛着淡红,“沈总,你怀念的到底是宴昭,还是你心里那个永远不会离开的完美影子?”
剪刀“当啷”掉在地上。
沈时烬的手像被烫到般松开,后退半步撞在沙发扶手上。
他望着地毯上的裙子,月白色的布料已被划开一道寸许长的口子,露出底下被岁月浸黄的衬里——原来他视若珍宝的“昭昭的裙子”,竟也藏着时间的裂痕。
宴晚弯腰捡起剪刀,这次动作慢了些。
她沿着裙身的褶皱慢慢剪,第一刀剪下左袖,第二刀裁开裙摆,第三刀挑断后颈的系带。
每一片碎布飘落时,她都想起那些被沈时烬撕碎的设计稿,想起他说“这颜色太像昭昭讨厌的藕粉”,想起他把她的参赛作品丢进垃圾桶时说“别用她的天赋来讨好我”。
“我不是她。”她对着碎布轻声说,剪刀尖戳进最后一片完整的裙腰,“也不会再活在她的影子里。”
真丝碎片像雪片般落了满地。
沈时烬蹲下身,指尖碰到一片绣着茉莉的碎布——那是昭昭最爱的花,他记得她十六岁生日时说“要把茉莉绣在婚纱上”。
可此刻茉莉的花瓣被剪刀豁开,像朵被暴雨打残的花。
“你怎么可以……”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玻璃,“毁掉她最后的东西?”
宴晚的鞋尖碰到他手背。
她垂眸看他,晨光里他的睫毛投下阴影,像极了三年前她第一次见他时的模样——那时他站在病房门口,说“做我的替身,我保你母亲周全”,语气冷得像冰锥。
“沈总,”她蹲下来与他平视,“你所谓的‘最后的东西’,从来都不是这条裙子。”
碎布在两人之间铺成一片苍白的海。
沈时烬望着她眼里的光,突然想起昨夜她蜷在床角的模样——那时她睫毛上沾着泪,手里攥着被水浸皱的信,那是三年前他让人伪造的“宴昭遗书”,说“我爱的是沈时烬,可他爱的是我姐姐”。
“叮——”
玄关处的老式座钟敲响六点。
宴晚起身时,真丝碎布从她膝头滑落到他脚边。
她转身走向衣帽间,黑色羊绒大衣扫过满地狼藉,像只终于抖落枷锁的黑蝶。
陆管家站在楼梯转角,手里端着刚热好的牛奶。
他看着宴晚走进衣帽间,又看着沈时烬慢慢站起来,弯腰将碎布一片一片捡进纸盒。
老人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忽然想起二十年前沈夫人离开时,小少爷也是这样,蹲在满地撕碎的全家福前,把碎片一片一片拼回原样。
衣帽间的樟木香混着新刷的漆味涌出来。
宴晚打开最顶层的储物箱,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十二件白色礼服——都是沈时烬送的,每件都标着“昭昭同款”。
她一件件拿出来,扔进陆管家早已备好的纸箱,指尖划过其中一件的珍珠领口时,想起去年生日他说“昭昭十九岁生日穿的就是这个”。
“陆叔,”她转头对门口的老人笑,“这些送去慈善拍卖会吧。”
陆管家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接过纸箱时瞥见她身后的衣柜——最显眼的位置挂着一条黑色长裙,肩线如刀裁,裙摆垂坠如瀑,领口别着枚银色的荆棘胸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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