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板娘听得直咋舌：“怪不得！我那老相好是做船帆的，他说洋人船上的帆布，也是这么拧出来的。你这脑子咋长的？比学堂里的先生还灵光！”
“是楚先生教的。”
春桃眼里亮起来，“她以前总说，别把洋玩意儿当洪水猛兽，人家好的地方咱得学，再掺点自己的本事，就成新东西了。”
她指着墙上的图纸，“您看这染方，我把茜草和苏木按比例配着煮，染出来的红就不会发黑；加了点明矾固色，洗十遍都不掉色。”
“楚先生？就是那个总说些稀奇古怪道理的公主？”
张老板娘突然拍大腿，“我前儿还见她在布庄门口跟人吵架，说啥‘女性消费力是蓝海’，当时我还骂她疯言疯语，现在看来，人家是真有学问！”
春桃抿嘴笑：“她总说，太太小姐们的钱最好赚，因为她们买的不只是衣裳，是体面，是旁人眼里的新鲜。就像这旗袍，我把领口改小了半寸，显得脖子长；裙摆开叉到膝盖，走路时能看见绣着星星的衬裙，这不就比老款式新鲜？”
张老板娘听得眼睛放光，突然抓住春桃的手：“小祖宗，算我求你，给我留五十匹！不，一百匹！我出双倍价钱！”
她从袖袋里掏出个沉甸甸的钱袋，“这是定金，你给我赶工，下个月的花朝节，我要让全城的贵妇都穿你做的衣裳！”
春桃却摇摇头，把钱袋推回去：“张老板娘，不是我不给您面子。这月光纱工序复杂，一天顶多织五匹，您要一百匹，得等二十天。而且……”
她指了指角落里堆着的素色布料，“我想留十匹做些年轻姑娘穿的款式，比如短褂子配百褶裙，价钱便宜一半，让普通人家的闺女也能穿上新料子。”
张老板娘愣了愣，随即竖起大拇指：“好！有魄力！不像我，眼里只有富贵人家的银子。行，我等你二十天，不过那年轻姑娘的款式，也得给我留三十件，我铺子后头正好有空档，给你设个专柜！”
春桃眼睛一亮：“专柜？”
“就是专门卖你这月光纱的地方。”
张老板娘笑得满脸褶子，“楚姑娘不是说‘细分市场’吗？我这就回去收拾货架，保证把你的衣裳摆得比贡品还显眼！”
正说着，学徒慌慌张张跑进来：“桃姐，李府派人来了，说要订十件旗袍，还问能不能绣上她们家的家训！”
春桃攥了攥沾满染料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像团火。
她望着染缸里荡漾的彩色涟漪，突然想起楚知夏说过的话：“每个时代的新东西，都是从有人敢‘折腾’开始的。”
现在她信了，这洋纱里藏着的哪是生意，分明是能让日子变得更亮堂的光。
“告诉李府的人，没问题！”
春桃扬声喊道，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底气，“让她们把家训拿来，我让绣娘用金线绣，保证比宫里的云锦还体面！”
春桃把学堂学的管理知识运用到作坊：制定计件工资，干得多拿得多；设立质检岗位，不合格的布料坚决返工；还办起女工夜校，教大家识字算账。
有老织娘不理解：“费这劲干啥？织好布不就行了？”
春桃笑着说：“先生讲过，要想走得远，就得大家一起进步。咱们女人，也要像这月光纱一样，活得亮亮堂堂！”
春桃坐在账房里，用楚知夏送的笔书写订单。
窗外，柳絮纷飞，就像当初在学堂时一样。
不同的是，现在的她，已经能用算盘和设计图，在京城商界闯出一片天。
收到宫里的订单那天，春桃特意写了封信给楚知夏：“您说每个姑娘都能织出自己的锦绣人生，如今，我这匹布，总算有了些光彩。”
信纸下方，还画着个歪歪扭扭的新式织机图案，旁边用娟秀的小字写着：“这一切，都要谢谢您教会我织梦的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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