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如火,炙烤着沙洲镇每一寸土地。
新建宗祠的工地上,夯土声、号子声此起彼伏,一片热火朝天。
阿禾却无心关注那拔地而起的宏伟结构,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一位正在砌墙的老泥瓦匠身上。
那匠人年过半百,脊背却挺得如一张满弓,每一次俯身取砖,安放,再到抹平泥浆,都蕴含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阿禾蹲在不远处的阴凉里,双眼微眯,心神却早已沉入那看似枯燥的重复动作之中。
他看出来了,老匠人每拿起一块青砖,必然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直到砖块稳稳安放,灰缝抹平,才将那口浊气悠长而缓慢地吐出。
这起承转合,这呼吸的节奏,竟与他识海中那部残缺古经《薪火录》里记载的“任脉呼吸导引术”惊人地吻合!
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旁边一个十二三岁的学徒,正吃力地搬运着青砖。
少年人不懂什么运气法门,只知用蛮力。
他将两块沉重的青砖一左一右抱在胸前,双臂尽力平举,踉跄前行。
这个无意识的姿势,却将他从胸口膻中穴到臂弯云门穴的一条经筋线拉伸到了极致。
阿禾记得,这少年初来时面色萎黄,时常胸闷咳嗽,可这才几日功夫,他竟面色渐显红润,呼吸也变得有力起来。
阿禾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一连三天都守在工地,用炭笔飞速记录着他们的每一个动作序列。
他发现,这套砌墙术大有讲究,每砌满八块砖,第九块必定由老师傅亲手安放。
而就在安放那第九块砖的瞬间,老师傅的另一只手会不着痕迹地在自己心口下方的位置——正是巨阙穴——轻轻一叩。
那一下,仿佛是将军擂鼓,瞬间定住了心神,也稳固了墙身。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阿禾心中升起。
当夜,他潜入工地,将随身携带的微量赤硝粉末,小心翼翼地掺入老师傅新砌那面墙的砖缝泥浆之中。
次日夜里,奇迹发生了。
随着月华流转,那面新墙之上,竟渐渐浮现出一条条淡金色的脉络。
那脉络自墙体底部起始,沿着砖缝一路蜿蜒向上,贯穿整面墙壁的中心轴线,其走向、其分布,赫然便是一幅巨大的人体任脉图!
赤硝遇湿气与土中微量金石之气交感,竟将那无形的“气”显化于形。
晚归的村民路过,骇然惊呼:“天呐!墙……墙在呼吸!”
消息不胫而走,然而更大的风暴却在千里之外的议政堂前骤然爆发。
“妖言惑众!工匠之流,斗升小民,竟也敢妄论经络,岂非欺天罔上!”
三十六位须发皆白的前朝太医,手捧联名奏章,声色俱厉地跪在堂前,矛头直指柳妻与她一手推行的《薪火录》。
他们是杏林的正统,是医道的权威,绝不容许这等“旁门左道”动摇国本。
高坐堂上的柳妻,面对这汹汹攻势,绝美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怒意,反而绽开一抹冷峭的笑。
她缓缓起身,声音清越,响彻整个议政堂:“诸位太医德高望重,忧国忧民之心,本宫深感敬佩。既然诸位不信工匠之术亦可疗疾,那便请以事实为证。”
她环视全场,一字一句地宣布:“即日起,于议政堂外设立‘教疗擂台’!不问出身,不问派别,凡能以自身技艺,现场教学,治愈指定病症者,本宫亲授‘民师印’,其法录入《薪火录》新篇。若夸下海口却无实效,则永世不得传艺授徒!”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这哪里是辩论,分明是赌上了整个医道的未来!
首场挑战,便是“织娘治脾虚”。
一名因长期忧思过度、食不甘味而面黄肌瘦的礼部官员被请上台。
他已遍尝汤药,收效甚微。
挑战者,则是一名来自民间织坊的普通织娘。
她不行针,不开方,只是在台上安放了一架织布机,要求那位官员每日随她踩踏织机踏板一个时辰。
旧太医们见状,无不嗤之以鼻,认为这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
然而七日之后,当那位官员再次登台时,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他不仅面色红润,目光有神,更是在第六日夜里,排出了足足三升恶臭无比的宿便!
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
织娘只是平静地说:“我等织工,日日踩踏,气血自往下行,脾胃运化之力自然强健。大人久坐不动,气滞于中,随我活动,气血通了,病自然就好了。”
旧医们面色铁青,不肯服输,立刻派出一名得意弟子上台,声称要用“正统针灸”为另一位风寒患者驱邪。
可在万众瞩目之下,那名年轻的太医竟因过度紧张,手腕一抖,一针下去,非但没刺中穴位,反而刺伤了患者的皮肉,引得一片惊呼。
舆论彻底倒向了柳妻一边。
她抓住时机,当庭颁布新政:推行“民授官考”制!
自此以后,所有医官的晋升,除了传统的医典考核,还必须通过至少三项民间技艺的疗愈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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