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巷的钟敲过十一点时,“小薇文创”工作室的灯还亮着,像老巷黑夜里的一颗小太阳。窗户玻璃上蒙着层薄雾,是屋里的暖空气遇着外面的凉风吹的,雾上印着几道歪歪扭扭的指印——是顾妍 earlier 摸鱼时画的小铜铃,现在被林薇的手肘蹭得半模糊,像老巷墙上没干透的涂鸦。
林薇趴在画板前,鼻尖快凑到画纸上了。她正在改“德仁堂”药柜的插画,笔尖沾着淡褐色颜料,反复勾勒药柜抽屉的木纹——苏掌柜那药柜的木纹是“山水纹”,她画了第五遍,还是觉得少了点“被摸了七十年的润”。桌上的咖啡早凉透了,杯底沉着层褐色的渣,是早上顾妍帮她冲的速溶,现在连杯壁的咖啡渍都干得发脆;旁边堆着的参考资料乱得像小山,有苏掌柜药柜的特写照片、老榆木纹理的样本,还有张被画得密密麻麻的便签纸,上面写着“药柜光影:左上暖光(窗照)→右下阴影(柜底)”,字迹歪歪扭扭,是下午采访时在药铺角落匆匆记的,纸边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药粉,是当归的淡褐色。
她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指尖按了按太阳穴——连轴转了快一周,白天跑老店铺采访拍照,晚上赶插画、整理录音,现在看什么都有点重影。药柜抽屉的线条又画歪了,她烦躁地把画笔往笔筒里一戳,颜料溅到了刚画好的戥子上,像个讨厌的小墨点。“烦死了...”她小声嘀咕,伸手抓过桌上的面包袋——晚饭就啃了半块全麦面包,还是昨天剩下的,现在干得像老巷的青石板,咬一口都硌牙。
“又跟画较上劲了?”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点深夜的沙哑,却像老巷的铜铃,一下子把林薇的烦躁驱散了大半。她抬头,就见江屿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保温袋,是阿婆豆浆店的那个蓝布保温袋,里面鼓鼓囊囊的,还冒着点热气;他穿了件深灰色的连帽衫,帽子没戴,头发有点乱,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眼睛,却挡不住眼底的红血丝——他刚忙完上海展会的设计图,肯定又熬到了半夜;手里还攥着个笔记本,是他专门记老巷细节的那个,封皮上沾着点淡蓝色墨渍,应该是来之前还在改展陈方案。
“你怎么来了?”林薇赶紧把画歪的地方用橡皮擦了擦,动作有点慌,像怕被他看到自己的挫败。江屿却像没看见似的,走过来把保温袋放在桌上,伸手帮她把乱掉的参考资料理了理,指尖蹭过那张沾着药粉的便签纸:“刚改完展陈的最后一版图,路过老巷,看到你这灯还亮着,就过来了。”
他自然地拿起画板上的画,目光落在被颜料弄脏的戥子上,没说什么,只是从口袋里掏出块橡皮——是林薇上次落在他工作室的,粉色的,上面印着个小铜铃图案,边角都被摸圆了——轻轻擦掉那点墨渍,动作慢得像陈阿姨绣布贴:“别急,慢慢来。你看这药柜的光影,你之前画的是均匀的暖光,但我们下午在药铺看到的,阳光是从左上的窗户照进来的,所以抽屉的左上沿应该更亮,右下沿的阴影要深一点,这样才像真的有阳光落在上面。”
他拿起铅笔,在画纸边缘轻轻勾了道光影示意图:先画个长方形代表药柜,再从左上角画一道斜线代表阳光,然后在右下角标上“深灰阴影(偏冷)”,线条干净利落,比林薇的便签纸清楚多了。“你试试把左上的木纹颜色调浅点,带点米黄,像阳光晒透的暖;右下的木纹加点点赭石,深一点,这样层次感就出来了。”
林薇看着他画的示意图,眼睛一下子亮了。她赶紧拿起颜料盘,调了点浅米黄,用细毛笔蘸着,在药柜左上沿的木纹上轻轻点染。颜料晕开的瞬间,药柜真的像被阳光照到了,连木纹里的“山水纹”都透着暖;再在右下沿加了点赭石,阴影沉下去,整个药柜一下子立体了,像真的从苏掌柜药铺搬来的一样。“真的好看多了!”她惊喜地抬头,眼里的重影都散了,“你怎么什么都懂啊?连光影都调得这么准。”
江屿正帮她把擦下来的橡皮屑扫到纸上,闻言抬头笑了,耳尖有点发红:“只是做展陈设计时,跟光影打交道多了,知道怎么让物件更‘立体’。”他指着画里的戥子:“你看这戥子的铜帽,要再点一点高光,像被手摸得发亮的样子,苏爷爷那把老戥子的铜帽,不就是这样的吗?”
林薇赶紧照做,在戥子铜帽上点了点淡金色颜料。瞬间,那把小戥子像活了过来,铜帽闪着暖光,真的像被三代人摸了几十年的样子。她低头看着画,心里的甜滋滋的,比刚才啃的干面包好吃多了。
就在这时,“咕噜——”一声响,打破了工作室的安静。林薇的脸瞬间红了——是她的肚子在叫,叫得又响又脆,像老巷石磨转动的声音。她赶紧捂住肚子,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我...我晚饭就吃了半块面包,有点饿了...”
江屿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眼底的红血丝都淡了些。他拿起桌上的保温袋,打开来——里面是杯还冒着热气的热豆浆,是阿婆早上磨的,他特意去热了一下;还有个刚买的肉包,是巷口张记的,还带着点烫手的温度。“本来想让你喝点热豆浆暖暖胃,没想到你饿成这样。”他顿了顿,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是便利店的布丁盒,粉色的包装,上面印着“焦糖味”——是林薇最爱的口味,“刚路过便利店,顺便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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