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就这样。”陈霜往窗外啐了口,暗红色甲油在阳光下闪得刺眼,“真本事藏着掖着,骗子倒敢在电视台打广告。”她指尖在梅花锁扣上碾了碾,黄铜的纹路被磨得发亮,“我外婆到死都觉得,当年那个‘大师’摸她头顶是在传功,其实就是个老流氓。”
林默的目光落在她胳膊上的梅花烫伤,结痂的边缘翘起来,像片干枯的花瓣。他突然想起陈雪后腰绷紧的肌肉,不知道是不是也藏着这样的旧伤。
“你外公……”
“早死了。”陈霜打断他,从皮箱里翻出个保温杯,拧开时冒出股药味,“中风死的,死前还攥着那方砚台,好像要带进棺材里。”她喝了口药汁,舌尖舔了舔唇角,“我偷出来的时候,他手指都硬了,掰了半天才掰开。”
火车钻进隧道,车厢里的灯忽明忽暗。林默看见她喉结滚动的弧度,和陈雪仰头喝啤酒时一模一样。他摸出胸前的梅花胸针,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像块没化的冰。
“那砚台……”
“你想看看?”陈霜突然笑了,从皮箱夹层抽出张照片,拍的是方砚台的特写,砚池里刻着朵半开的梅花,花瓣上的纹路和陈雪家那方如出一辙,“陈雪手里的是仿品,我这个才是真的,你看这包浆,至少三百年。”
林默的指尖划过照片上的梅花,突然想起梁远山写的“守拙”二字,笔锋里藏着的韧劲,和这砚台的纹路莫名契合。
“你懂古玩?”陈霜的眼睛亮起来,像发现猎物的狼,“我找过鉴定师,说这是清代的,能值不少钱。”
“不懂。”林默把照片推回去,掌心的伤口又开始疼,“我只认识工地上的钢筋。”
陈霜没接照片,反而往他这边凑了凑,檀香混着药味扑过来:“但你能看出陈雪那方是假的,对不对?不然梁远山不会那么宝贝。”她指尖点了点照片上的梅花,“这砚台里藏着东西,我外公总说,能治百病。”
林默突然笑了,笑声在隧道里撞出回音:“你也信这个?”
“以前不信。”陈霜的指甲刮过他掌心的创可贴,药膏的清凉渗出来,“但我试了,用这砚台磨墨写字,腰就不疼了,你说邪门不邪门?”
林默想起陈雪说的“分墨安灵”,突然觉得这陈家的人,好像都有点迷信。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虎口的老茧里还嵌着仓库的铁锈,和这文绉绉的砚台格格不入。
前排的老太太突然尖叫,林默抬头看见那个哮喘女人又瘫在座位上,脸色比刚才更紫,怀里的孩子哭得快背过气。
“药!药!”老太太在包里翻得团团转,塑料袋的响声刺得人耳膜疼。
林默起身时,陈霜没拉他,只是把保温杯往他手里塞:“这里面有艾草汁,比你的血管用。”
他没接,直接冲过去按住女人的胸口。这次没划自己的手,而是用拇指按在她膻中穴,按爷爷教的法子顺时针揉了三十圈。女人突然咳出口黑痰,溅在他的工装上,和梅花胸针的银色撞在一起,像幅泼墨画。
“谢谢……谢谢……”女人喘着气,抓住他的手腕不放,指腹在他掌心的伤口上蹭来蹭去。
林默抽回手时,看见陈霜正盯着他的动作,眼神像在解剖青蛙的学生。他走回座位,发现她不知何时翻出本线装书,封面上写着《经络图》,纸页都发黄了。
“你刚才按的是膻中穴,对不对?”陈霜的指尖点在书页上,那里画着个人形,胸口标着个红圈,“通肺经,能顺气。”
林默没说话,从包里翻出块干净的布擦手,工装上的黑痰渍擦不掉,像朵开败的花。
“你爷爷肯定懂中医。”陈霜把书推到他面前,指甲在“肺经”两个字上划来划去,“我外婆的书上也有这个,说按对穴位能救命。”她突然抓住他的手,往自己手腕按,“你摸摸,这里是不是跳得特别快?”
林默的指尖碰到她的脉搏,快得像打桩机。他想起仓库里的心跳声,也是这样擂鼓似的,敲得人耳膜疼。
“你心悸。”他抽回手,掌心沾了点她的护手霜,滑溜溜的,“工地上的工人也这样,累多了就犯。”
陈霜突然笑了,笑得肩膀直抖,旗袍上的银线牡丹跟着颤:“我可不是累的,是吓的。”她凑近了些,热气喷在他耳边,“昨晚偷砚台的时候,被李总的人追,差点被车撞了。”
林默的后背瞬间绷紧。他摸出折叠刀,在指间转了个圈,刀刃映出她眼底的笑意,像淬了毒的刀。
“他也想要砚台?”
“何止想要。”陈霜往窗外看,南城的高楼越来越近,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他说这砚台里藏着我外公的秘密,能找到当年走私的账本。”她顿了顿,指甲又开始摩挲无名指,“其实就是想赖掉欠陈雪的钱,找个借口罢了。”
火车到站的广播响起时,陈霜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你教我两手呗,就像刚才那样按穴位的法子。”她的眼睛亮得吓人,“我总不能一直被人追着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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