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中,郑云起午膳后要歇一会儿,祁东岳便让他去祁西岭的营帐。
祁西岭最近虽然不在营中,但是他的营帐每天都有人打扫,被褥是干净的,没有祁西岭那一身汗臭味。
祁东岳和白慕善两人坐在一起闲聊。
“不管云起插手买卖了?”白慕善捧着杯子,只嗅着杯中的茶香。
祁东岳看着手中陈苗验算纸张,上面的字线条奇怪,仿佛有什么顺序,可惜他看不懂。祁东岳将纸张叠了一下,扔进一旁的炭盆里,很快纸张便燃烧了起来,“他愿意让我看见,总比私下里肆意妄为的好,更何况他做的几门生意都有阿苗一份,有阿苗看着,总不会让云起变成为富不仁的纨绔。”
“哈,你相信一个七岁的小丫头能看住云起那小子?怕不是正直的小姑娘被他给带歪了。”白慕善问。
祁东岳回望白慕善,“你不相信?”
白慕善放下杯子,指尖在杯沿轻轻划着,感叹道:“我实在不敢相信,一个七岁的小丫头,竟然有藏富于民的远见和魄力。寻常农家的孩童这个年纪还在玩泥巴、追蝴蝶,她却能想着种番薯、种玉米,还教农户养兔子、制作兔肉,盘算着的是怎么让村民们都能多赚几个铜板,这心思……实在不像个孩子。敬义,我像她这样大的时候,只想着怎么让自己活下来。”
祁东岳眼眸中,还有火焰倒影在深邃的眼眸边缘,“我又何尝不是呢?”他七岁的时候还不明白家里为什么就多了一个姨娘,不明白爹为什么就不到娘的院子里,不明白为什么爹爹会对那个姨娘带了的两个孩子更好……他七岁的时候只想多背两篇文章,让爹爹能高兴,爹爹高兴了说不定就会来陪他和娘了……可是那个时候,那个爹,眼里已经没有他这个嫡长子的位置了……
眼角的火光渐渐熄灭,祁东岳垂了一下眼眸,再抬眸又是那个威严沉稳的少年将军了。眉宇间的怅然被一层无形的锋芒覆盖,眼底的火焰余烬被他悄然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久经沙场的锐利与从容。他指尖轻叩桌面,声响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仿佛刚才那个沉湎于往事的失意少年从未出现过,只剩下手握兵权、心思深沉的将军模样。“不说这些了。倒是你怎么看出来藏富于民了?”
“远的不说,便说军户田,那些军户一亩地收益不到两贯钱。但是那些番薯地,便是云起不按照一斤十五文来收,一亩地也有三贯多钱。仁义村的村民养兔子,不但没有耽误农时,还额外每年多了最少五两的收益。我可听说他们兔皮还能额外再收一笔。如今陈姑娘又要做那粉条,光他们仁义村的人肯定是不够了,养兔子就请了不少外村人,到时候还不是也要再请人做,我看陈姑娘是不会吝啬让其他村的人也一起种番薯的。”白慕善说起陈苗,也是有些高看这个农家的小丫头的。
祁东岳听到一起种番薯,有些头疼,“明日阿苗要与云起签契约,估计还会来军营,提醒她一下,种植番薯还是不能耽误正经农事,还是要以主粮为主。”
白慕善知道他是被士兵吃番薯引起的集体胃疼事件刺激到了,应了下来,继续说陈苗那“藏富于民”的做法,“陈姑娘不管是粮种还是技艺,她都是毫无保留的传授出去,学了去的百姓自然家里就会有盈余。这不就是藏富于民吗?”夸完了陈苗,白慕善又来了一句,“百姓足,君孰与不足?”
这便又说到了朝堂,祁东岳遥望东方,他的君王不知道是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听说元和帝又想建一座汤泉宫,打算明年增加苛捐杂税,朝中忠心的大臣不知道能拦着皇帝不下这道旨意到何时。他知道,白慕善也是在担心这个,因为他们害怕,元和帝会不会让各军不光要负担自己的粮草,也要给朝廷交税。
“民既富于下,君自富于上。君欲加赋,民必困厄。敏学,我们还是要做两手准备。”元和帝已经不止一次对军队出手了,祁东岳怕了睁开眼就要面对手下的将士吃不饱穿不暖的窘境。唉,他跟白慕善为了养活兴元军,可也没少做生意,就兴元府几个生意好的茶楼酒楼都是祁东岳隐蔽的产业。
白慕善再次应下。
祁东岳不想再说这个被元和帝扫了兴的话题,干脆拿起马鞭去视察新建的两个营。
陈斗父女俩已经看过田庄的冬小麦,虽然比陈家晚了几天撒种,但是也已经有一半的麦苗进入了分蘖期。
姜管事也在田间查看水渠的进度,按照他家少爷的要求,在降雪前是要把水渠都挖好了,现在那十口大塘已经挖好了,按照工匠画的图纸,大部分水渠都是在原有的基础上修整一下,工期相对来说没有那么赶了。
他手下的小管事跟他说有车架往他们田庄来,姜管事眯起眼往车架来的方向看,那车架走走停停,不像只是路过,他带着手下一起去问问对方的来意,若是车架有什么问题,也能搭把手,算是结个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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