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黑水的腥气往喉咙里钻,鹿筱攥着怀里的木盒,看银簪的白光在前面飘。那光不算亮,却奇异地能穿透漫天的黑云,连脚下淹到小腿的黑水都被照得透亮,能看见水底缠缠绕绕的细东西——先前在麦地里爬的那些,此刻都缩成一团,像冻僵的蛇,只是龙鳞的光扫过时,仍会簌簌地抖。
“你慢些。”她往前赶了两步,扯了扯萧景轩的袖子。他脚踝上的黑印子被血水糊着,看着淡了,可走路时腿肚子绷得紧,每一步踩进黑水里,都要顿一下,“实在撑不住就说,我背你。”
萧景轩回头瞥了她一眼,嘴角扯了下,没笑出来,倒像是扯着了疼处:“背我?你那小身板,别被我压进泥里。”他说着把匕首往腰上别了别,指腹蹭过刀柄上的纹路——那纹路是三百年前的旧痕,此刻竟泛着和脚踝黑印子一样的青。
敖翊辰在旁边“嗤”了一声,举着龙鳞扫开一片往岸边漂的碎骨:“萧大少爷这时候倒嘴硬。方才在田埂上,是谁腿一软差点栽黑水里?”他说着往萧景轩脚踝瞥了眼,眉头皱了皱,“这印子不对劲,别是那水里的东西缠上你了。”
“缠上又怎样?”萧景轩没回头,声音闷在风里,“三百年前能缠,三百年后就不能解了?”
鹿筱心里揪了下。她懂些医理,知道寻常毒物或邪祟入体,要么急发要么缓侵,哪有像这般跟着血管爬的?方才萧景轩往印子上抹血时,她瞧得清楚,那血滴上去不是渗开,是像被吸了似的,瞬间就没了影,倒是黑印子淡了些——这哪是止血,倒像在跟那东西“换”。
正思忖着,前面的银簪忽然顿了下,白光颤了颤,往左边的山坳拐了。那山坳里瘴气浓,黑沉沉的看不清路,只隐约听见“咕嘟咕嘟”的响,像是水在翻涌。
“旧潭就在里头。”敖翊辰往山坳里探了探,脖颈后的纹路亮得更盛,连耳尖都泛了点银白,“我小时候跟父王来过人界,远远瞧过这潭,那会儿水是清的,能看见底的卵石,哪像现在……”他没说下去,可眼里的惊惶瞒不住——黑水里漂的哪是卵石,分明是些散碎的陶罐片,上面还沾着没褪尽的朱砂,像极了洞壁上画的阵图边角。
萧景轩往山坳里走了两步,忽然“嘶”了声,弯腰按住了膝盖。鹿筱赶紧凑过去,就见他额角冒了层冷汗,嘴唇发白,刚才淡下去的黑印子竟顺着脚踝往上爬了寸,青得发黑。
“别硬撑。”她伸手要去碰那印子,却被萧景轩躲开了。他往山坳深处看了眼,声音压得低:“到潭边再说。银簪停了,怕是那镜子……”
话没说完,山坳里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什么重物砸进了水里。紧接着,瘴气里飘来阵药味——不是寻常的草药香,是带着焦糊的苦,像民国药坊着火时,她守着的那锅熬焦的当归汤。
鹿筱心猛地一跳,拨开萧景轩就往山坳里冲:“是药香!里头有人?”
“别乱闯!”敖翊辰一把拉住她,龙鳞往瘴气里一探,白光撞在瘴气上,“滋”地冒了片白烟,“这瘴气有毒!你闻那药味,说不定是……”
他话没说完,瘴气里忽然飘出来片衣角,青灰色的,跟先前鹿筱在浪尖上瞥见的一样。紧接着,是半只沾着泥的草鞋,鞋上还缠着根银链子——那链子鹿筱认得,是村里张大叔的,他儿子去年夭折,他就把孩子的银锁融了,打了这么根链子挂在脚踝上。
“张大叔……”鹿筱声音发颤,挣开敖翊辰就往瘴气里走,“他还活着!我得去救他!”
“回来!”萧景轩忽然喝了声,声音比刚才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他不知何时站直了,眼神却有些发空,盯着瘴气里的方向,像是在看别的东西,“那不是药香,是……”
他没说是什么,只忽然伸手抓住鹿筱的手腕,指节凉得像冰。鹿筱被他抓得一疼,低头看时,竟见他手腕上也爬了道黑印子,正顺着血管往心口游,和脚踝上的印子连成了线。
“你怎么了?”她慌了,想去摸他的脉,却被他反手按住了手。他的掌心烫得吓人,跟先前在山洞里一样,可眼神却忽明忽暗,像是有两个人在里头挣。
“别碰……”萧景轩咬着牙,往自己胳膊上拧了把,疼得倒抽口冷气,眼神才清明了些,“那是‘回魂香’,三百年前……用来锁魂的。闻多了,会被缠上。”
“锁魂?”敖翊辰皱紧眉头,龙鳞往瘴气里又探了探,这次白光没散,反倒映出个模糊的影子——在瘴气深处的潭边,站着个穿龙袍的人,背对着他们,手里举着面镜子,镜子里淌着黑水,正往潭里滴。
“是他!”鹿筱心口一缩,想起了洞壁上的画,“洞壁上画的那个穿龙袍的!”
话音刚落,银簪忽然“嗖”地往瘴气里冲,白光撞在那龙袍人的背上。那人却没动,只是镜子里的黑水淌得更快了,“咕嘟”一声,潭里冒起个大泡,泡炸开时,竟溅起片血——不是黑的,是鲜红的,像刚从人身上淌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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